婦人溫柔地摸了摸兒子頭上的抓髻,把手里的簸箕放在木架子上,里面是晾曬的蘿卜干。
撈起圍裙擦了擦手,她才領著兒子上前,對二人行了的禮,有些忐忑地問“不知兩位壯士從何而來,到此有何貴干”
石谷迫不及待地問“請問這位娘子,這家的主人呢”
那婦人一怔,茫然道“我們就是這家的主人呀。兩位是當家的朋友”
石谷一急,剛要說什么,卻被石淵拉住了。
石淵對弟弟搖了搖頭,禮貌地問那婦人,“不知尊夫是哪一位”
那婦人道“我們這一個村子都姓石,我們當家的叫石山。”
“哦,原來是石山。”石淵擠出一抹笑容,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不知這家原來住的老太太呢”
石山是他們的堂弟,當年兄弟二人離家時,對方還沒有成婚。
石山媳婦意識到了什么,連忙問道“兩位是三大娘的親戚吧”
石淵拉住石谷,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認了。
就在這時,一群穿著短褐的男人,背著鋤頭往這邊走。
其中一個揚聲問道“孩兒他娘,你是跟誰說話呢”
來著正是石山。
石山媳婦立刻露出了笑容,“當家的回來了這兩位壯士,說是三大娘的親戚,來打聽三大娘家里的事。”
一聽說是打聽他們家的事,這群剛從田里回來的人都停住了腳步,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這一家子可太慘了”
“是呀,娘被潑皮氣死了,兩兄弟為母報仇,卻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是呀,是呀,淵子和谷子死得冤呀”
聽見這一句,消散的記憶驟然回歸。
是了,他們已經死了。
當年劊子手摸他們脖子,根本就不是讓他們逃跑的暗號,而是每次行刑之前都有的流程。
為的就是讓犯人產生應激反應,下意識的抻一下脖子,好方便下刀。
議論紛紛的人群,忽然有人驚呼起來。
“呀,他們頭掉了”
卻是兩兄弟突然倒在地上,頭顱如皮球般滾出老遠,腔子里各噴出一蓬熱血。
不提這些在場的人被嚇成什么樣,便是那聽了轉述的家僮,此時再說給傅玉衡是,仍舊牙齒打戰。
“五爺呀,當時小人就嚇得腿軟,若不是有人扶著,連站起來都難。”
傅玉衡聽得目瞪口呆。
真是聊齋世界,無奇不有呀
這時候,他想起了那日馬介甫前來告辭,曾與石家兄弟擦肩而過。
那一天他就覺得,馬介甫對石家兄弟的關注過于多了些,而且還說了好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此時再回想起來,什么“不可說,不可說”,不就是“天機不可泄露”的另一種說法嗎
也罷,吃了這次教訓,日后再遇見讓馬介甫這個狐仙特別關注的事,他就要多想想了。
“那他兄弟二人,這一次可有人收尸嗎”
那家僮連連擺手,“不用收尸,不用收尸。官府的人來了之后,他兄弟二人的尸體便化作青煙散了。若不是地下還有兩灘血跡,誰也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
畢竟一個人,怎么可能有兩具尸首
說到這里,家僮又想起了什么。
“對了五爺,石家兄弟還遺下了二十幾兩銀子。因著此事太過怪異,便無人敢昧他的銀子。
小人便擅作主張,把那些銀子都買了香燭紙馬,寶樹金山等物,全在他兄弟墳頭上燒了。”
莫說是別人了,就算他們傅家的規矩不嚴,這種錢財他也不敢占呀。
石家兄弟明明死了許多年,還能執念不散故地重游,誰知道會不會化作厲鬼,去找那昧他們錢財的
傅玉衡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到賬房去領五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