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著龔劼的供詞,又進了大理寺獄,到了龔劼的房間外面,透過門上的柵欄往內一瞧,龔劼已經躺地床上睡著了,桌上杯盤狼藉。鄭熹怕他死了,忙命獄卒開門去看,發現他酒足飯飽之后在床上睡得正香。
鄭熹也不出去,就在門外搬了張椅子坐著,等著祝纓的消息。
祝纓這輩子頭回法官,雖讀過些如何審訊問話的章程,實則從未施行過。不過,如果不是對著龔劼,她也就不太緊張了,她手里如今已經有了干貨,哪怕審不出東西來也不礙事兒。
她也不浪費時間,擇了一間干凈的囚室,就說“把這兩個人都給我帶過來吧”
這兩個并不是什么官員,在案是因為他們是龔劼家的心腹管家,一個叫龔喜一個趙金。聽到鎖鏈的聲音,祝纓抹了一把臉,把臉板起來。獄卒將二人押到她的堂下,往下一按,祝纓注意到這兩個人樣子不如龔劼整潔,關得有點發霉的樣子,不過兩人抬頭一看她,都有那么一點輕蔑。
祝纓板著臉喝道“你們敢小瞧我”
獄卒也跟著喝斥。
龔喜道“不敢。”
然后所有人就都不說話了,獄卒小聲提醒“祝大人”
祝纓道“我想想。哦,報上名來”龔喜與趙金都有點看笑話的樣子,懶洋洋地仰著頭跪著,也不說話。獄卒又喝斥了幾聲,他們才報了名。他們兩個雖然坐牢,卻不像龔劼那樣被防范得過緊,他們還是能聽獄卒在他們那兒閑聊幾句的。“祝大人”應該是今年剛考來的新人祝評事,從八品,以往到龔府送禮的人里從八品是連他們都看不上眼的。
獄卒們的口中,這是一個小呆子,干活就埋頭苦干,被個同僚蘇蜈蚣下了多少回舌頭都硬挨了,就是給鄭熹拉磨的一頭傻驢現在一看,確實是有一點兒。他們二人在龔劼身邊也算見多識廣,官兒分好多種,人也是。有些人就是案牘功夫厲害,寫起文章一套一套的顯得精明干練,真叫他做實事,他就是個二傻子
讀書人里這類人尤其的多。
報完了名,祝纓照著大理寺那審人的流程一步一步問下來,諸如“你們可知罪”之類。
自然是審不出一點東西來的。
連獄卒都不忍看她了,為了大理寺的面子,勉強為她維持審訊的秩序。祝纓裝了半天書呆子,終于說了一句“哦對了還有”
這才親自拿了龔劼寫的兩張紙給他們兩個看“你們呢招不招”
龔喜與趙金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臉色煞白“什么相公他”
祝纓小心地把這兩張紙折好,一板一眼地說“鄭大人在審他,派我來審你們,鄭大人說,你們誰說得快一點”她拿眼睛左右看著這兩個人,仿佛不是很明白這話是什么意思。
龔喜與趙金便爭先恐后地說“我說”
祝纓仿佛在回憶什么似的,仰著臉,兩人急得不行,便聽到祝纓說了一句“給他倆分開關著,給紙筆,看誰先寫完吧。哦,你們那兒,還有一本賬,之前沒抄到的。放哪兒了都寫出來吧。”
龔劼都招了,他們還死扛著什么到時候龔劼把他們也給招出來,他們還有個屁用
兩人恨不得押著獄卒去取紙筆
鄭熹十分有耐心地坐在龔劼的囚室外,一頁一頁地翻著龔劼的供詞,將里面的內容牢牢記住了。里面龔劼還沒醒的時候,祝纓回來了。
鄭熹沒有起身,瞇起眼睛問道“怎么樣”
祝纓道“地址拿到了”指望龔喜和趙金這兩個把整本賬默下來是不可能的,不過他們了賬本所在之處,又提到了一些藏匿的財產所在,剩下的是所謂謀逆案中他們所知的細節,就讓他們慢慢寫了。
鄭熹看了一眼地址,道“你去府里,求見我父親,請他老人家主持。”扯下自己的一枚小印,讓祝纓帶去鄭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