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小娘子在桌子下踩了祁泰一腳,截了廚娘的事務以換取自己的三餐。
吃完了飯,祝纓要與曹昌等人卸車,他們都嚇了一跳,搶著上前,不讓祝纓來卸車。卸完了車,留車夫再多住兩天,等她收拾好了衙里給他們發路引。車夫幫著把箱子都卸了下來。
祝纓道“勞駕,幫忙打開一下。”
車夫們初時以為帶的是金銀細軟,后來又以為是販賣北貨,現在也充滿了好奇,幫著打開了箱子。里面都是一些木制的模型。
曹昌托著其中一樣說道“這是犁”
祝纓怏怏地道“是啊。”
她最后同意把曹昌帶來,除了因為他忠厚老實還因為他是個正經的種田出身,是個良民。都說南方刀耕火種,她把個莊稼漢過來,多少能教導些種植不是
她讓商人們幫忙捎帶的幾口箱子里都不是什么家具細軟,也不是什么古董珍玩,是些農具的模型。按她的想法,既然南方偏僻,又是蠻荒之地,她多帶些北方的生產用具來教授當地人使用,豈不可以方便耕種
然而從州城到縣城這一路,她看到了不少的農田,什么“刀耕火種”見鬼吧都是大片的水田
水田不如北方土地一眼望不到邊的廣袤,耕種所需之農具也與旱地有所不同。她跟著王云鶴在京兆的時候連水利加種植也算學了些東西,可南方種稻,她學的是種粟和種麥,還有種豆子
而且南方炎熱,莊稼無論是播種還是收獲的時令都跟北方也都不一樣
她帶來的這幾車東西,有多少能有用處待考。
祝纓深吸了一口氣,說“都累了一路了,先歇兩天再說吧。”
她的新居面積比京城大了許多,住得卻不如京城舒服。
她的居室很空曠,除了一張竹床、副竹制的桌椅、一只竹柜就再也沒有別的了。從京城帶出來的書箱都還在箱子里還沒來得及打開擺放,也沒有書架可以擺放。
這也不好怪當地的差役們沒有準備,因為前任的汪縣令根本就不住在這里。汪縣令出疹子也是真的,他到府城住就沒事兒,一到縣城,深身紅疹,那還住個什么鬼家具當然也就不用給縣令準備了。
不過,在縣衙的賬上,這些家具又是真實存在的。
此地濕熱,蚊蟲頗多。祝纓點了艾草驅蚊,在那張簡陋的竹桌上鋪開了信紙,挑亮燈芯給鄭熹寫信。
鄭熹收到了祝纓寫給他的信,厚厚的一封信略略撫平了他的不滿。
祝纓的信看起來是分幾次寫的,每次都有數頁,攢成了厚厚的一撂才給他發過來。鄭熹頭回收到祝纓的信,感覺頗為新奇。
祝纓也不對他訴苦,只說趣事。為了讓他寬心,告訴他自己鬧的笑話原以為汪縣令藏奸,沒想到他是說真的,語言不通真的是件大事。
她自己學方言很快,到了縣城,薅一個本地官學生來讀書,沒幾天就學會了。跟她來的人可倒了大霉,花姐和祁小娘子能學幾句日常會話,其他人日常就還是家鄉話。
本地人的官話極糟糕,但是“他們以為自己說的是字正腔圓的官話”每每雞同鴨講。祝纓也是在杜大姐幾次買菜買錯之后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她認為很簡單的事,在別人那里真的是大問題。她已盡力去理解別人,但是有時候這種理解還是不夠。
鄭熹大笑他不擔心祝纓了,語言不通,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是治理的大敵語言不通,就意味著又聾又啞。祝纓學方言毫無障礙,這最基礎的一關就順利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