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娘子微皺了眉頭。
祝纓道“時間有些緊,人傷得很重,我已帶回縣衙了。”
趙娘子想了下,說“那我與你同去。”
“好。”
此時,趙宅外面里三層外三層已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也有知道原委的,說大人應該是來問話。也有不知前因后果,胡亂猜是不是這獠女兇悍,一進城就殺了人,縣令大人是來捉拿她的。
祝纓耳目靈敏,先說“有人墜樓,趙娘子恰遇著了,我來請她去問一問情形,你們這么圍著,我們都要回不去了,都散了吧。事情明了之后,會告訴大家的。”
百姓們才議論紛紛地散去。
趙娘子問道“怎么這還是件大事么”
祝纓道“還不好講。請。”
一行人到了縣衙,趙娘子才知道祝纓為什么要管這件事
有人墜樓,但是與自己無關,趙娘子無所謂地依舊回家。她才離開,街面上維持巡街的衙差就巡了過來,一看地上有個年輕姑娘,自然要上前。一搬動,被這姑娘噴了一手的血。這時,樓上下來幾個仆人模樣的人,說是自家的人失足,要把姑娘抬走,衙役也沒多想,想把姑娘還給這幾個。不想姑娘看到了他們卻顯得很畏懼,躲閃了起來。她又摔傷了,一動作又吐了口血。
衙役們就把姑娘給帶回了縣衙,回來告訴了祝纓事情有些蹊蹺。
有什么樣的官就有什么樣的兵,祝纓關心民生,衙役也就多管一點閑事。還有人記得那仆人是縣里一個湯姓富人家的,又說聽人講“獠女”來過,祝纓一面把人留在縣衙由花姐診治,一面派人去把湯家的仆人拘了來問話。
花姐說這姑娘身上除了摔傷還有些舊傷,花姐詢問她的時候,才發現這姑娘說的話根本聽不懂。祝纓來了,也聽不懂,只能從她那件靛藍的衣服的繡紋上判斷這與趙娘子的衣服繡紋有些相似之處,或許也可能是趙娘子的同族。
那這個問題就可大可小,祝纓決定先去現場看一看。墜樓的現場就是街上,只剩一灘血了。樓是一處酒樓,祝纓上去時,店家正拿水刷地,看到她來,哭喪著臉說“大人,小人這回可真倒霉啊”
這倒霉催的店家哪知道要保留現場只覺得當時那一群人鬧得亂七八糟,又有人墜樓了,十分晦氣。早早打掃了,看著也舒服,也能再接待新的客人。殘肴撤去、桌椅欄桿窗臺都擦干凈了,打碎的花盆也掃了,拿水把地一刷。祝纓看時,別說什么腳印、痕跡了,樓上雅座擦得跟新的似的。
祝纓當機立斷,把酒樓里的人都拘到了縣衙。
縣城本來就不太大,一橫一豎的兩條干道呈“丄”字型,縣城其實與京城也是一個道理,都是繞著縣衙皇宮附近住的人更富有一些、有勢力一些。湯家富裕,趙家也富裕又有趙娘子的來歷,他們在縣城的宅子與縣衙靠得也不遠。
趙娘子回家、跟兒子說話的這會兒功夫,祝纓派出的衙役已經把湯家的仆人也給拘到了。
湯家仆人這回不敢說謊了,說“是個妓女,小郎君心情不好,臨街吃酒召了她來作陪。誰知道她突然發了瘋,從樓上掉了下來。說是咱們家的人,只是順口,當時確是小郎君包的她來著。”
湯家小郎君在一旁,酒也嚇醒了,哆嗦了一下,道“就、就是這樣”祝纓看這小子的爹也來了,老頭看著也眼熟,對湯翁道“令郎與案件有涉,我還要留他一留。”
那邊,杜大姐跑過來說“那姑娘有點兒不太好”
祝纓道“退堂”然后親自去了趙宅。
姑娘情況不太好,就得趁她還活著趕緊找個能問明她的話的人。要是趕得及呢,還能聽幾句,要是趕不及,就只能驗尸了。
祝纓就抓緊時間來找趙娘子了。
趙娘子心道這縣令就是忒不痛快了,屁大點的事兒,弄得跟什么了不得似的又或者難道他要弄這個湯家
她嘴里卻并沒有說出來,反而很配合地跟著祝纓到了縣衙。姑娘被安置在前衙一間小偏房里,花姐正陪著,杜大姐又回來煎藥了,姑娘已經咽不下東西了。
趙娘子皺皺眉,到了那張簡陋的竹床前,說了一句祝纓等人聽不懂的話。那姑娘又說了一句什么,趙娘子對祝纓一攤手“她也不是我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