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將縣令做好是很不容易的,陳萌雖有不小的進步又借著丞相父親的便利做成了些實事,得到的考評也不錯。但是在政事堂眾人看來,是稱不上出類拔萃的。全國縣令幾百上千了,真正讓他們令眼相看的也不過十數人而已。
王云鶴是個通曉人情世故的人,祝纓的信到了手邊,回憶一下陳萌做事也確實稱得上“中上”。也就夸了陳萌“務實”,是個很好的親民官。
陳相和王云鶴前后腳收到的祝纓的信,看祝纓信里提了一筆鄭熹。
投桃報李,陳相就以老師的身份攔著鄭熹聊了一聊。
彼時鄭熹到了東宮已有些時日了,東宮這個地方就如它的主人一樣,耀眼又尷尬。干得太好了,離完蛋也就不遠了。干得不好,又得被罵死,也可能完蛋。
鄭熹一個老手到了東宮,竟也不免出些小紕漏,又受斥責。太子“不上進”,皇帝罵外甥,東宮宦官跋扈,皇帝罵外甥,東宮官員犯法,皇帝罵外甥。
鄭熹根本不能像在大理寺那樣,將東宮官員都換成自己人得虧是他,換個人當場就得回一句“犯法那個,不是陛下您欽點的人么”幸虧沒說這一句,說了,他舅舅怕就不止是罵,還得打他了。
鄭熹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待遇他從小到大都是受夸獎的。現在他就像一個知道兄弟們要奪嫡的太子一樣,雖然知道在東宮要謹慎,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就只好折騰折騰東宮。
陳相的指導十分及時,他告訴鄭熹“你今早那樣的公文啊,以后先送給施、王二人看,尤其是施。”
鄭熹自然要問為何。
陳相便悠悠地告訴他,自己要漸漸淡出,過兩、三年就上表休致。鄭熹忙問為何。
陳相意味深長地說“人吶,要審時度勢,知道什么時候該干什么事。我這把年紀,也該退啦。你們這個年紀呢,也不能沖得太厲害。你從小就受人稱贊,人又上進。現在還不到四十歲,你要有多上進呢”
鄭熹苦笑道“學生如今哪里敢提上進二字不出差錯就不錯啦。”
陳相道“太子就比你明白。”
“是。太子天縱英明”
陳相搖了搖頭,隱晦地指著大殿說“再上進,就要進那里去啦”
鄭熹驀地背上生寒,陳相道“東宮要穩,上什么進呢東宮不動,你亂動的什么”
“老師教訓的是。”
“太沖動了既消耗自己,也讓人擔心。相隔三千里還要惦記。”陳相老奸巨滑地說。順便告訴鄭熹,東宮兩個惹事的官員,政事堂會出手把人調走。
鄭熹道“多謝老師。”
陳相搖頭“到時候別罵我就好啦”
第二天,政事堂出了一份措施嚴厲的文告,指責東宮某宮員犯法,將人給罷職了。太子上表謝罪,鄭熹也上表謝罪。鄭熹一人寫了兩份謝罪的奏本,心里卻很明白政事堂與東宮這樣最好,一旦政事堂和東宮站在了一起,兩處一起玩完。
鄭熹重新沉下心來,整天與太子一處無所事事。
祝纓就心安理得地收了鄭熹送的東西,心道不拿白不拿。
她又把陳相的信拿過來仔細地讀了其中關于“東宮”的部分,這一部分攏共只有一句,實在是看不出什么來。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