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也沒想到在與新縣令的相處漸入佳境的時候又冒出一筆舊賬來,也都有點心慌。
祝纓先不說話,幾人繃不住都跪了下來,不等祝纓點名,一個一個痛哭流涕。縣中書吏哪個上司都得罪不起,也不敢供出縣丞和主簿,只能自認“豬油蒙了心,白搶了這塊荒地。”死咬著荒地不放。
祝纓知道這些人的油滑之處,他們辦事的本事是有的,否則也不能還能留下來,挖坑的本事更是有
她說“荒地行,幾年開出來的六年我再給你一塊荒地,開不出來我杖斃了你”
關丞一腳將人踢翻,跪到祝纓面前“大人,休理這等奸滑小吏的口舌。”
顧翁也有點慌,低聲道“老朽無顏見大人”
祝纓已然看出端倪,慢條廝理地道“你們是算地錢,還是交錢”
幾人哭聲戛然而止,臉上掛著淚抬頭看祝纓。祝纓道“你們總不能白拿我的地吧”
關丞心中暗叫一聲僥幸,祝纓的眼風就掃到了他的身上“你們干這等事,該脫官衣的脫官衣,該流放的流放,還敢有妄想嗎”yhugu
關丞的心涼透了,他這確實是犯法了,如果深挖事情更多,真不止脫官衣了。忙忙碌碌幾十年,最后官沒升反而貶為庶人關丞這回哭得真心實地,頭在地上呯呯作響“大人,大人,下官知錯了”
余下幾人見他這樣也都嚇得不輕,又想起來這位近來十分和氣的大人剛到福祿縣干過的事了,都叩首乞饒。
祝纓道“算地錢,還是交租子”
顧翁也嚇到了,道“全憑大人做主。”
祝纓道“拿紙筆來一人一張,寫不許交頭接耳”
她命幾人各寫取了多少田畝,各人既怕她,又怕與別人說的合不上,不得不寫了實數。祝纓拿了一看,樂了“六百畝地,就這么分了”原來,前番耕地不止五百的數,六百畝多一點。筆一抹,六人就這么分了。
祝纓也不跟他們客氣,先把兩個書吏手上的田沒收歸公,兩個書吏各二十大板逐出縣衙,不許再在縣衙供職,另擇兩人代替他們的職位。交出職位之前,先在縣衙外面站枷三天。
罰完他們,祝纓對鄉紳道“是我沒有信譽,還是這二年來我做得不夠好呢你們沒有對我說實話,現在我很失望。”
顧翁也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勁地請罪。祝纓道“你們都是縣中鄉紳長者,為什么也這樣行賂是罪,侵吞田地也是罪,還要欺瞞嗎”
顧翁等人膝行上前“小人知罪了大人寬恕則個”
“交錢還是交地”祝纓問。
顧翁等人哭聲又是一歇,顧翁哭得頭腦發昏,抬起頭來想了一陣才明白這意思“大人小人愿,交錢”
地就這么多,有錢也不一定能買得到,還是一整片連起來的地
祝纓道“祁先生。”
祁泰又半死不活地挾著個賬本過來了“大人。”
“算一算吧。”
顧翁等人癱軟在了地上,祁泰呆呆地看了他們幾眼,開始算賬,給四個人報了一個數目。顧翁耳朵里聽著數,心算了一下不算高價。
他松了一口氣,癱得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