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終于明白了,為什么前幾天才收的幾個流放犯與之前全然不同,乃是正經的“悍匪兇徒”,是當年王云鶴在京城遇到了要當街打死的那種。人就是不會種地、不會干活,就打打殺殺,除了正經事兒,掠擄無所不做。
才到福祿縣,給放到流人營里,沒三天就要占獸醫妻子的便宜。虧得單八等人聽到動靜要來救,反而被他們打了一頓。丁校尉的營地在流人營旁邊,聽到聲音派了健卒過來才免去了一場禍事。
祝纓只好將流人的“規矩”也立了起來流放犯到了地頭,先打四十殺威棒。
她一封一封翻著信件,信沒看完,吳、曹二人都說完了,祝纓道“好,知道了,你們去后頭歇著吧。”
兩人知道她的習慣,一揖,退了出去,留她繼續看信。
鄭熹的信越發的啰嗦了,這也叮囑那也叮囑。劉松年的信就很有趣了,先說瑛族的傳說十分有趣,然后故作不經意地說,桔子不錯啊,有沒有給我兩顆。最后才是說到了趙蘇的文章。
劉松年沒有批改趙蘇的文章,而是給了祝纓一個建議要不讓他去讀番學吧。這賦作得味兒不對,根本沒法兒改。他還舉了個例子,就像鄭熹和周游,都是人,你要把周游改成鄭熹,就改不了。
如果真要走科考的路子,就考個明經,背書的那種,或者去國子監讀書。“文名”是很難的了。
祝纓心道,番學是不可能的,只好設法進國子監了。可惜國子監也有些難度,不是現在就能進的。
“唔”她忽然起身,將各種信件攏好拿到后面臥房里,放到裝信的箱子里鎖好。然后換了身衣服,慢慢地往衙門外走去。
衙門外面的街上,她遇到了丁校尉。
丁校尉道“祝老弟,你出來怎么不帶個人”
祝纓道“有你在,安全得很,哪還要人新宅子還好嫂夫人還喜歡”
丁校尉是道“喜歡。她喜歡了,我卻慘了,老弟,我的私房沒了。”他指著自己臉上的抓痕,表情十分的難過。
祝纓給駐軍補貼,這撥駐軍老家不在福祿縣。其時多半是一處征發的士卒集體往另一地服兵役,這一百人來源比較集中。祝纓就特意派人去那里也建了個同鄉會館,一邊賣橘子一邊給軍士們一種兌換的服務,即,在福祿縣里領的錢,如果要捎回家里,可以能過福祿縣的同鄉會館。這樣他們就不用再另托人捎帶,以免被人侵吞了辛苦錢。
祝纓也不是讓人押著錢上路的,而是開一張單子,拿單子兌錢。每一百里,收百分之一的費用。一百錢,走一百里,到地頭兌個九十九文。
即便這樣,也比托人捎帶安全可靠。
丁校尉的家與士卒們不同,他是個小軍官,他在城里置了一所小宅,本想討個外室伺候起居。這樣原配在家鄉伺候父母,他自己在這邊也有人照顧起居,如果再添個一兒半女,也不耽誤給丁家添人口。
想得很美。
就在前兩天,宅子剛用這段日子的補貼賃了下來,本地的媒人帶了個年輕的小娘子來給他說媒,正撞上老婆過來找他“外室”也被打跑了,媒人也被打跑了,丁校尉被打得躲在了床底下。
丁娘子一戰成名,這兩天正妥妥地安排新居。
所以祝纓才有此一問。
丁校尉道“明天來吃酒暖宅呀”
“一定去。”
“我得回去給母大蟲應卯,晚一刻,又要鬧了。”丁校尉郁悶地說。
祝纓背著手,踱到城外。公廨田里的麥子長勢頗佳,已由青漸漸轉黃。祝纓在地頭又看到了單八,單八十分緊張地說“大人麥子很好,就快能收了真的不耽誤種稻子的”
春耕眼看又要到了,單八看著沉甸甸的麥穗萬分不舍,生怕祝纓一個興起就把麥子鏟了好準備種水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