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面前不敢夸口,下官確實在試著勸說他們獻圖、受朝廷敕封,只是”
“只是什么”施鯤問。
祝纓道“風俗不同,物產也與中原不同,稅上恐怕不行。我想,他們按石繳稅,一年一戶半石米行不行少是少了些”
施鯤道“你還想收他們的稅”
通常情況下,藩屬、羈縻是不怎么能給朝廷上稅的,隔個幾年來“上貢”一次就是挺給面子了,貢的東西也不多,朝廷還要給他們一些賞賜回禮,賞賜一般比較豐厚。
這些人的作用主要是“屏藩”,即阻攔更遙遠的地方的入侵,以及安撫他們自己不要作亂,別亂吞并周圍其他的小部落打得亂七八糟。
祝纓還敢想收稅了
祝纓道“我覺得可以啊,要不咱試試先不收稅,先看看敕封然后教種麥子,多收一季莊稼,她也該給我點抽頭吧”
二相大笑
祝纓道“真的,不過可能得討價還價。相公,我要的麥種,咱們是不是也得談一談了”
兩人忍笑說“行,看你怎么還價。”
祝纓道“下官想依次推進,那本子里寫了,今秋我將所有公廨田種了,再給選部分有余力的士紳,至于百姓,自愿。耕牛也不夠的,還得我給他們租。冬天了又要修渠,怎么將徭役使的人與耕種的勞力錯開來,不使民力窮匱,也還得試一試才能定下來。等今冬試過了,明年再繼續推廣。花個三、五年,讓全縣穩穩地種好麥子。以福祿縣的耕地,您這回至少得給我一千石麥種帶走,不能再少了”
王云鶴道“你還想再有三、五年”
祝纓站了起來,從袖子里又拿出一份奏本,這是正式格式的奏本而不是自己隨手寫的總結。
她鄭重地往前一遞,道“下官請再任一任福祿縣令,再兩任最好。一季稻、一季麥,一年就過去,一任縣令夠干什么呢一棵果樹要好兩、三年才能結果,五年才能產量穩定,我親手種的橘子自己還沒吃上呢,我規劃的水渠、道路還沒修完。福祿縣還沒出一個進士。還有瑛族,才開了個頭兒。我去的時候,百姓穿得上補丁衣服的都不算最差的,鄉間還有衣不蔽體的人,我來了一回,總要讓全縣上下都能穿上一件新的粗布衣。我想回去。請二位成全。”
王云鶴與施鯤難得感動。會說漂亮話的人很多,肯真的跑到二千七百里外扎扎實實當縣令的很少,干了實事再說什么話他們都會感動。
王云鶴道“你干多久,由陛下來定、由朝廷來定,你且回去吧。”口氣十分溫和。
祝纓道“是。”
她不太擔心自己的請求會被駁回,王云鶴實干,稻麥兩季現在全朝廷就她懂,那肯定得用她。
她所猜不差,前腳出了政事堂,后腳施鯤就說“看他獻白雉時,還道他動了歪心思,不想終是能夠踏實做事。”
王云鶴道“老實人不少,機靈鬼也不少。有捷徑還能克制住自己走正途的人,確實難得。”
“那就成全他”
王云鶴點了點頭。
兩人將祝纓的奏本仔細都看了一遍,見寫得與她剛才說的意思相近,不過用詞稍稍規范些,沒查出什么錯訛、犯忌諱的事兒,才給她遞上去,再輕描淡寫一句“倒是有些恒心,不肯半途而廢。”
皇帝道“我也正想到他。很好。”
想了一想,于“準”字之外,又別有賞賜,賜錢十萬,緋衣一領。
王云鶴道“緋衣是不是有些過了”
賜錢十萬,一百貫,對皇帝而言不算大手筆。緋衣卻不一般,五品才能穿紅,祝纓卡在六品門檻上,她各項政績都只是“剛剛開始”,沒有一項大功告成的,穿紅為時還早。
皇帝道“哪里過了告訴他,這衣服是借他穿的。用心國事,將事情辦好,這衣服才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