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眼尖,看到了他,向張仙姑湊了湊,拉拉張仙姑的衣袖,指顧同給張仙姑看。張仙姑道:“哎喲阿同怎么來了”花炮聲將她的聲音蓋住了,顧同隱約看到她們看向自己,忙跑了過去。
走近了,才得以交談。張仙姑說:“怎么不在家呢”
顧同道:“這兒就不是我家了么我給老師放炮看去。”
張仙姑道:“年輕人可真是,一個一個的,哪兒都愛去,就是不愛回家。”
顧同笑吟吟地:“明早我給您磕頭拜年的,您可別忘了給我壓歲錢呀”
張仙姑就喜歡這樣的年輕人,道:“有有我有好東西給你呢”
顧同去放了一回炮,祝纓也不趕他走,一伙人直到守歲畢,子時一過,滿城上下都喊著新年的賀詞,打心眼兒里相信新的一年會更家紅火。他們將燈火光得更亮,更加肆意地燃放著花炮,將半邊天映得通紅。
祝纓守到子時就識趣回后衙了,顧同意猶未盡,跟著回去,問道:“老師不再看看么”
“我不回家必會有人奉承陪著,全城能好好睡的人就不多了,”祝纓說,“得識趣。”
顧同撇嘴道:“老師可也太難了。一年到頭,就放肆一回又怎樣不比他們更配好好熱鬧熱鬧”
祝纓道:“話里有話。”
顧同在縣衙有房間,直到回了后衙見沒有外人了,才說:“老師體貼,他們猶嫌不足,家里還拿趙蘇說我呢。”
祝纓問道:“福祿縣的財富,比府城如何”
“呃”
祝纓道:“說實話。福祿縣就算翻兩番,能比得過府城嗎”
顧同搖頭:“不如。”
“翻八倍,比得過州城嗎”
“恐怕也是不行的,”顧同又追了一句,“然而老師在這里勵精圖治,咱們一片欣欣向榮,可比他們有朝氣得多了,遲早有一天會比他們強”
“遲要遲到多久呢”
“這個”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錢財尚且如此,何況是人呢錢財數目不如,人才就數目更不如人家了,是也不是六年養不出一個富庶的魚米鄉,就更加養出不源源不斷的人才,堆不出來。”
祝纓擺了擺手,繼續說:“人走茶涼、人亡政息可不是句玩笑話。咱們在這兒種麥子種橘子,來個刮地皮狠的,數著橘子數給你課重稅,不用兩年百姓就得被逼得把上好的果樹砍了當劈柴燒。到時候這個地方怎么辦得有能為家鄉說話的人。一地,只要能出一個官員,無論官職大小,才算說話有了聲音。”
祝纓道:“我可不想白干一場,走了沒幾天自己的令就全被人取消了。福祿縣要立起來,得有自己的人、自己的財。所以無論是你還是趙蘇,我只好給你們尋一捷徑,先出頭再說。有人為家鄉說話,能護家鄉安寧,福祿縣才能安心積聚財富,而不是只做個流放犯人的煙瘴之地。”
顧同用力點頭:“老師是為本地長遠福祉著想,并非是為著自己的政績。”
祝纓道:“胡說政績我是一定要的你以后為官,一定要記著我剛才說的話。”
顧同“嘿嘿”一笑:“嗯嗯,要的,要的老師,那您得提防一下那些個私心太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