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年景有豐歉,得種個幾年,取個均值。否則也會誤朝廷的事兒。”
董先生趕緊給冷云解釋:“豐年稅十石,歉收時減租或許只有五石,報的時候就要取均值。否則遇到災年,大人去哪里尋這許多糧來上繳”
冷云道:“那好吧,就這樣。”
其余幾個先生也陸續請教了些問題,問的時候也都回答祝纓提出的一些問題。祝纓因而將本州各府縣官員的情況都粗略記了下來,又知道了本州的一些人口之類的情況,心道:這把我也不虧。冷刺史不甚理事,幕僚看著還算可靠,我只管這幾天給他們講解些本地情狀,以后忙我自己的事就罷。
薛先生等人則想:怪不得他在京城能有能干的名聲,君侯又叮囑有來不及決斷的事要與他商議,確實可靠尋常縣令哪能將一州的事兒這么留心呢
彼此都還算滿意,終于,幾位幕僚一齊拱手,說祝纓辛苦。祝纓道:“不敢當。大人,在下告辭,也請大人早些歇息,明早還要趕路呢。”
冷云一直強打精神聽著,見要結束才有了一點精神,道:“好就這樣”
冷云身邊的小廝搶上來送她出門,兩人走了出去,小廝低聲道:“三郎莫在意,我們郎君這一路是吃大苦頭了的,這才有點小脾氣。”
祝纓道:“我在大理寺那么些年,大人是如何待我的我心里有數。對了,這幾位先生,都是什么來歷家鄉何處”
小廝低聲一笑:“他們有本事是真有本事,卻是有些毛病兒。薛先生您瞧著精明是吧跟您說話有來有回的,可是下一回您要說一句:我考考你。他就萎了。”
這幾位各有點小毛病,薛先生不能考試,凡考試必要鬧肚子,這也不算什么,因為有賞識他的人完全可以舉薦他做官。要命的是他聽不得一個“考”字,做官也是要考核的。只要確認是他的上官,能有資格考他,正經“考”,他就頭重腳輕,盜汗發昏。
董先生是出身是有瑕疵,手上本事雖硬,連像祁泰那樣做個吏都做不了。
祝纓又問了各人家鄉,對小廝道:“你快回去侍奉吧,別等會兒他找不著人。”
祝纓見冷云的事兒瞞不了人,她很晚回來,第二天一早趕路,冷云還是乘車,祝纓等人都騎馬跟著,便有同僚等驅馬來與她并轡而行,探問些情況。
最先來的不是祝纓的上司,而是州府里的司法參軍事康樺,祝纓與他多少有些情面,康樺曾受魯刺史之命到過福祿縣,試圖保祝纓。
兩人點點頭,康樺道:“不愧是祝老弟你呀與冷刺史也有舊么”
祝纓輕描淡寫地道:“我原本也是在大理寺的,康兄忘了。”
“哦是了是了”康樺連忙說,“老弟你可算是熬出頭了,苦盡甘來,我們卻要重新摸一摸上司的脾性了。”
“冷大人貴胄公子,待人并不嚴苛。”
“聽說,大人來頭不小的”
“唔,那倒是,他是冷侯的公子。”祝纓也沒辦法夸冷云能力出眾,一夸就得露餡兒,只得暗示康樺,別拿冷云耍著玩兒,人家后頭還有人。
一路不斷地有人過來詢問,祝纓也都與他們小聲交談。到了晚間,又有薛先生等人拜訪、議事。
薛、董二位單獨來見祝纓的時候,與在冷云面前又是另一番模樣。賓主坐定,祝纓命人奉茶,薛先生道:“昨日承蒙賜教獲益匪淺,大人在福祿縣,不好輕離,不知可否請賜一紙文章,將事務列明方便我等有不明白處可以查閱”
祝纓微笑道:“先生知道的,有些事兒不能落在紙上。否則我就是妄議,諸位就是把持,冷大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