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纓道:“要用什么特別的藥嗎我那兒抄了點兒,都給你們留著呢。”
花姐道:“不用貴重的,對癥就是好藥”
兩人住了口,一同往隔壁去,那里吵得厲害。到了卻見他們在打架,剛才祝纓給了兩個孩子一點糖,他們帶了過去之后,石頭沒忍住又吃了一顆被發現之后有人要搶他的糖。石頭個頭不小,力氣也大,推開了幾個人之后雙拳難敵四掌。錘子機靈,卻是年紀太小,只能滿屋亂躥,跳到鋪上居高鄰下撲到一個大孩子的背上,將人一通亂打,然后跳下來要拉著石頭往院子里跑:“快,跑到院子里。”
對方人多,將二人堵在了墻角打,邊打邊說:“好獠兒”
侯五一瘸一拐地上前:“好小子以多欺少都給我起開有種單挑嘛”他像刨土豆一樣,一個一個把外面圍毆的孩子提起來扔開,將錘子提起來立好,又把石頭從地上拉起來。石頭可憐巴巴地看著掉到地上沾了土的糖,眼淚掉了下來。
錘子站著不吭氣。
花姐難得生氣:“不是對你們講過不可以欺負他們么也不許說獠兒,人家好好的呢。”
祝纓將二人打量了一下,道:“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將二人先領回縣衙住兩天,孩子之間打架,就看誰拳頭大,現在這個時候,硬要讓孩子們接受“獠兒”,他們恐怕是難以理解的,當面聽話背后欺負是可以想象的。福祿縣里,這兩類人至今也只是從一個“公開鄙視”變成“比較客氣”而已。離相親相愛差得遠了呢
祝纓可太明白小孩子殘忍的一面了。天真可愛的是他們,欺負同齡傻子的也是他們。
兩個孩子帶到縣衙,交給花姐帶去收拾了一下,尋摸了兩套沒有補丁的舊衣給他們換上,再把他們放到侯五的屋里,跟侯五他們一處睡。祝纓就等著項安去調查的結果了。
項安弄了半天,抄了一張單子過來,道:“有根兒的都在這兒了。”
如果黃十二郎那兒登記的時候有注明“何時從何人手里買獠奴,男幾口、女幾口”,就是有根兒的。如果沒有注明,胡亂起個名字就死無對證了。
祝纓道:“不對呀,領田的時候不是能說話的嗎”
項安道:“他們記的時候,有戶也按戶。”
青壯年的男女都是受歡迎的,因為可以般配成家繁衍人口。如果是販賣的女子,就配給莊客,也是聚攏人心的手段。這樣的女人,分田的時候按她一個人頭分,卻無法與她的“家庭”拆開,由丈夫出面也就領了田了。
一些利基族的男子,能以自己為“戶主”有個記錄。他們在山下日久,又有了土地,多半不愿意回到山上,自然不會找祝纓訴苦。如果祝纓當初在福祿縣手里也有田可分,也能留住更多的山上奴隸。
祝纓慢慢看著單子,這上面籠統一個“獠奴”,分不清哪家是哪家。祝纓道:“你再去,問一問他們是哪族哪家的。”
項樂道:“是。”
侯五管不住嘴,問道:“大人又要開始了,朝廷一定會再記大人一功的”
祝纓看了他一眼,心道:那倒還早,只要黃十二的案子陛下別挑剔就好了,報上去的奏本能準了我就謝天謝地了。
她所料不差,她在兩縣忙秋收的時候,藍德、姜植二人也加快速度回京。
藍德還拖著好些個囚徒,包括裘縣令等人,以及他硬拖走的三個孩子。一路上孩子再沒了奶媽丫環婆子伺候,吃飯穿衣都要自己來。黃家在思城縣的生活是一流的,沒有京城的各地珍奇匯聚也是盡當地的最好,至少是軟熱新鮮。以前有人追著喂熱飯,現在是扔一碗過來愛吃不吃,不吃餓著,餓哭了打一頓。
與他們同行的,要么是藍德這樣的,要么是裘縣令這樣的,心思都不在帶孩子上。偶爾有看他們可憐的,給口熱飯,弄點熱水給洗洗臉。
藍德又嫌他們拖累,看那小男孩兒,馬桶也蹲不利索,還要喊人擦屁股,好險沒把孩子再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