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天氣好、河道順暢,船夫還能日夜兼程,一天一夜又將路程給追回來了,并不比車馬慢。水路也有水驛,補給也與陸上的驛館一樣的方便。以祝纓現在的品級,能夠乘比較大的官船,完全可以放得下這些。
祝纓想了一下:“也好。”
聽說要坐船,隨從都興奮了起來。錘子與石頭都開心得跳了起來,他們生在山上,又被販賣為奴,從未曾見過大河,也沒有見過船,小臉紅撲撲的,眼睛里都是好奇。
祝纓道:“那加緊些,到前面的水驛去。”
她們一行又走幾日,先轉到一處小運河的水驛,覓一艘大船,大家都上船。船上兩層艙,船艙稍矮。分了船艙,上面是祝纓等人的住處,衙役們住下層船尾,船首一個大艙做客廳之用,再底下是船夫水手住的,以及貨艙、放馬匹的地方。
衙役們在船頭立起了牌子,上書著祝纓的身份,祝纓坐在船頭,眺望江中景致,項樂跑了過來:“大人,有商人求見。”
祝纓問道:“什么事”
項樂將帖子遞上,道:“他們想跟著您的船往北走。”
哦這是老規矩了,無論水陸,都會有人想依附官員的隊伍,無論是為了安全還是為了避稅都很劃算。祝纓道:“你和項安去看看他們販賣的什么,如果貨物沒什么問題,隨從里沒有歹人,就捎一程吧。他們自己另備船,我不管這個。”
項樂道:“是。”
不多會兒,又帶回來禮物,大商人一般跑熟悉的路,一來一回有固定的貨物和固定的渠道。這一位是將南方的布匹、絲綢往北方販賣的。送了一箱子的絲綢,又同項樂講定,船到地方,還有兩箱絲綢與一些珠寶。
祝纓將此事都交給項樂去打理,將年輕的主事請到自己的艙里,與他喝茶聊天。長途無事,主事也愿意與她聊。主事想打聽點為官之道,祝纓也想問一問京城的消息。主事只是個從八品,知道得不多,但是從他言語中分析,三次地震、兩次國葬,朝廷里是人心惶惶的。皇帝在此期間杖斃了六個內侍都是有名有姓的。不但罵了太子、鄭熹,連近來很寵愛的小兒子魯王也吃了一頓排頭。只有女兒永平公主還能有點面子,勸他冷靜一會兒。
又說今年到京城去與吏部等上計的各地官員十分之倒霉:“也是一身朱紫了,遇到了陛下不喜,都鬧得沒面子。又往公主府里送禮討情”
別的事情,主事就不能知道詳情了。祝纓也投桃報李,跟他說一些自己在皇城生活的竅門,兩人都比較滿意。
問完了消息,又跟主事聊他的差使,沒過幾天祝纓就把主事的腦子掏了個干凈。閑得抽空教錘子認一回字,再向花姐請教一些藥理,又問小江回到京城有什么安排。
小江幾年沒回京城也沒什么想念,但是想到自己的屋子還托付給了九娘,也想回去看看九娘、攏一攏錢。幾年下來應該也攢了一些了,祝纓又升了品級,說不定要再調到別的地方,她也想跟著去。
“翠香已學了不少東西了,尋常差使都能應付得了,我么,也想走一走、看一看。大人身邊總有些奇事發生。”她說完,見江舟的神情也放松了下來。這丫頭是極服祝纓的,斷案不說,搜檢查案的本事還想蹭在身邊學一學。
祝纓留意到了主仆二人的動作,道:“也行。我還未必會離開福祿縣呢。”
江舟忙說:“哪兒都行只要讓我跟著學。離了大人,也沒什么人肯讓我這樣的丫頭摻和進案子里。”
祝纓嘆了口氣,道:“好。”
船行很順利,船夫也都是好手,祝纓拿出錢來,讓水驛給船夫改善伙食,船行更快,船上的雜役也將她的馬匹、貨物照顧得妥妥當當。
船夫們日夜輪換,遇到大風大雨時祝纓也同意停船休息。如此行了數日,祝纓算著日期比走陸路也不慢,張仙姑適應了之后也說比坐車舒服得多了。
祝纓等人在離京師不遠的地方從船上下來,重新由水路改為陸路。腳踏到地上,都覺得腳步有些虛浮,手下人互相嘲笑著:“你都飄了”祝纓在地上慢慢踱步,轉了幾圈腳下踏實了,才說:“緊著些,咱們去驛館再休息。”
一行人到了驛館,卻發現這個驛館非常的熱鬧離京城越近的官道上的驛館就越繁忙,祝纓此時有從五品的身份,主事又有奉旨辦差的名頭,才讓他們一行人得以有一個不錯的宿處。正在安放箱籠的時候,聽到隔壁的院子在吵架。
乃是兩個小官在爭這一所院子,兩人品級都不高,但卻各不相讓。祝纓搬了張椅子到院子里坐著,一邊吹風曬夕陽,一邊聽兩人你來我往。
一個北方的口音說:“我有要事,耽誤了你可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