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司功冷冷地道:“老封翁,令媳這在教府衙做事”
李司法道:“大人,既然是他們所請,不如開堂來審”
祝纓心道:你也夠損的,公審,荊五兩口子是苦主,他們是沒有身份的。這個“身份”是指官身、誥命之類,府衙認真起來,是不可能接受荊家派個管事代荊五過堂的。到時候他們就會與當初黃十二郎在福祿縣衙時一樣,面前再沒了遮掩、身邊再沒了打手。
祝纓道:“好了,就這樣吧。老翁,帶回去管教吧。送客。”
荊老封翁想發作,想倚老賣倚,終于還是站了起來說了求情的話:“大人,總要給孩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祝纓道:“升堂吧”
衙役們一擁而上,將荊五兩口子押了起來。二人尚未反應過來,荊五娘子道:“大人、大人,這是怎么了”
荊老封翁多少年沒受過這樣的氣了,大家一向和氣,現在這個小知府開頭說得好好的,突然翻臉奪了他兒子的學生資格,又要讓他家人上堂被指點。他腦子一時沒轉過筋來,道:“大人,既然是我教子無方,大人要升堂,我便陪上堂。也不用您給禮遇,更不用賜一張椅子,我站著聽就是了。”
祝纓對荊老封翁道:“哦,你是封翁該有座兒的,不用你提醒我世上還有一個荊綱。他,我來參修齊治平,不能齊家,就不要出門丟人,他還是回來好好侍奉父母、教導這個還是孩子的幼弟吧。”
荊老封翁猛然警醒,慌忙跪了下來,流淚道:“是老朽老糊涂了請大人垂憐這便帶這逆子回家好好管教再不敢給大人添麻煩了大人饒命”
“升堂。”祝纓說。
慣的毛病
王司功、李司法面面相覷,他們出聲只為恐嚇,不是真的想動手。見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小小聲勸了一句:“大人,荊綱是本府這些年來”
“南府沒人了嗎”祝纓指著王司功道,“過兩天你與我一同去整頓府學偷老婆私房的東西都能進府學,這里頭都收了些什么玩藝兒”
她真的升了堂,府衙起先被他整頓了一番,衙役們此時也不敢躲懶,拖著水火棍到大堂站成兩列。荊五娘子終于知道了厲害,在堂上說:“大人,我們認栽我們認”
“你栽什么上了事實俱在,還用你認”祝纓問。
荊五娘子一個哆嗦,不敢再言語。
新知府繼上任之后清查府衙,這還是頭一回審外面的案子門外早有好事者探頭探腦了。府衙比縣衙規制更大,祝纓又是新來,本地百姓不熟悉她的為人,不太敢隨便進來。
里面動靜不小,祝纓還是給荊老封翁設了座兒。荊老封翁仿佛椅子上有牙在咬他似的,坐也坐不穩了。王司法見祝纓神色如常,正常地傳了盜賊、嬌嬌、荊五夫妻過來對質。
荊五娘子一見嬌嬌就張著兩爪恨不得將她撕爛了,衙役也不敢上手攔,拿棍子將二人隔開。祝纓對王司法道:“這樣不雅,還是要再招幾個正常的女差役。”
王司法一看,荊五娘子雖然潑悍到底是士紳家的女眷,被男差押著確實不妥,也覺得確實如此,道:“是。”
接下來的對質就十分簡單了。嬌嬌再說:“不知道。”但人證、物證都有的,尤其有她親筆信。
荊五娘子見嬌嬌還是這么淡定的樣子,自家丈夫已丟了一重身份,回家接下來還不定要怎么樣。自己又在堂上被人圍觀,狼狽極了,恨意又涌了上來,繼續張牙舞爪又要揪打。嬌嬌的眼淚說來就來,哭得凄凄慘慘。
堂上又亂了起來,祝纓嫌煩,道:“煩死了,二十板子。”
打板子要扒衣服的,王司功、李司法等人臉也嚇白了,都急急上來勸著。荊五娘子如同被灌了啞藥,也不吱聲了。嬌嬌低低地啜泣。祝纓看了她一眼,這人在假哭,她說:“二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