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出門的項樂道:“在咱們這兒,大人還用得著冒充誰前兩天街上的事兒,你沒去看嗎”
他將自己的腰牌向老板一亮,老板認得這是府衙的牌子,道:“原來真的是大人”忙要見大禮。
祝纓將他扶起道:“大姐來你這兒買過藥材,說你這兒的東西實在,人也實在。”
老板吸了吸鼻子:“我竟不記得是哪位娘子了。”忙將祝纓往里讓,又喊妻兒來拜見,又要燒水煮茶。
祝纓道:“你們忙正事吧,我不過來看一看市面還太平嗎我怎么一出門就遇著無賴呢你們受多少欺負了”
老板道:“也不太多,大家伙兒一般都一樣。人么,處出來的。在這集市里,我與阿蘇家的人也不怎么打。大人看我這個樣子,也很像了是不是他們只有穿得不體面,或者太顯示不同的,才會稍稍受點兒氣。已經都很好了。”
祝纓慢慢地說:“人總要找些不一樣的來欺負。”老板的話應該沒說全,哪兒都有好人,哪兒也都有壞人,既有照顧外來的,也有單揀外來戶欺負的,并不會都很好。
老板吃驚地看著她,她說的是利基話老板問道:“大人會說利基話”
祝纓點點頭,問他叫什么,他不提自己以前的名字,只說:“入籍前我就給自己取了新名字,大人喚我仇文便是。”
錘子記下了,心道:那我也要個新名字。他仰頭看了一下祝纓,祝纓問道:“怎么了”
錘子搖搖頭,笑得有點甜:“沒事兒。”
這孩子也會說利基話這個大人難道是利基人不對呀不可能沒聽說他們“獠人”可以做官的上回是想做官的都被燒死了
祝纓看到對面鋪子里一個穿著利基服飾的人,他是賣些野物的,野雞之類都拿繩子縛住了,一串一串的。問仇文:“那人好說話不”
仇文道:“大人要去看看東西,倒也沒什么,不過他們執拗得很看他那顆頭,多好的胡子在山上不定什么時候就叫人砍了去他偏還想著山上,想著寨子里,哼”
“人戀故土。”祝纓中肯地說。
仇文道:“那也要是好地方才值得留戀。”
這話祝纓覺得有理,她一丁點兒也不喜歡朱家村,更不會留戀那個地方。她不說仇文不對,只是問:“山上怎么你的長輩了”她估計得跟胡子有關系,可能是父親或者祖父被砍了頭
瑛族各家之間都互相放血,利基族各家之間估計也是互相砍頭的。
仇文道:“哼外人的頭不夠了,就要拿自己人的來湊數。什么自己人阿公的頭祭完了天,也不見下雨。我這輩子再也不會想回去了。”
他說得咬牙切齒的。如果不是在山下沒別的營生,他甚至連這貿易也不想做的。還是山下好,祭祀也不用活人。
祝纓往他的鋪子里放了點錢,仇文說不要,祝纓道:“以后大姐要來拿藥,就從賬上扣,她用得多。”
仇文認真地將賬記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