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大小不等,入眼前的約有十個上下,聽動靜,后面還得再有一些。有男有女,男少而女多。女孩子大部分看著比較正常,男孩子看起來總有點不協調。孩子們的衣服都很舊,補丁也多。
婦人又吆喝“都老實點”又轉過臉來向祝纓解釋,育嬰堂是她丈夫在管,但是男人平常也不大過來,女人看孩子更合適。她家也在這附近,往來也方便。她丈夫姓張。
祝纓道“張六”
“是。”
“都甭跪著了,起來說話吧。”
婦人爬起來,拍拍膝蓋上的土,上前道“大人來是要用工還是要用丫頭都有都有還是要抱個養來給將來的小郎君小娘子就伴兒”看到祝纓,她就不猜是要收養了,這里的孩子最好的下場就這些了。
祝纓將這婦人上下一打量,只見她穿得樸素整齊,衣服上有兩塊小補丁。
祝纓問道“這里有多少人”
張娘子趕緊說“數目在小婦人丈夫那里。三丫,快往家去,把你爹叫來”一個面目平平無奇的女孩子答應一聲,跑了出去。張娘子又解釋這是她女兒,也是在這兒幫忙的,因為人手不夠。
一邊解釋一邊請祝纓等人進正堂里坐下,這里打掃得倒是非常的干凈。擺設也還能看得下去。又有幾個看著伶俐的女孩子過來奉茶,女孩子也都有七、八歲的樣子,都偏瘦,臉色微黃,面目都還周正,也不說話,但是眼睛都是忍不住的往祝纓等人身上看,臉上充滿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期盼。
張娘子解釋道“在這兒的孩子咱們都用心照顧著,可誰也不能吃白飯不是學著干點兒活,以后出去了才能養活自己。誰個能養他們一輩子呢都是調教得手腳利落的,您要教她們規矩,領回去說一說就行的,都聽話。”
花姐問除了現在看到的,是不是還有更小的孩子。
張娘子道“有,在后頭擱著呢。”
她們于是起身去看,后院一間屋子,一排通鋪,上面擺著五個雜色的襁褓,有好有壞,新舊不一。有嬰兒在哭,一個哭了,連著幾個跟著哭。一個約摸七、八歲的女孩兒趕緊上前抱起一個哄著,又說“許是尿了,剛才喂過粥了。我這就給她換尿布。”
張娘子陪笑對祝纓道“這兒就小婦人幾個人,如今孩子多,在這里吃飯的都有十來個,就叫她們大的帶小的。”她的身后,幾個粗糙的婦人臉上也都帶怯,生怕被挑刺。體面保姆的工錢高,育嬰堂也不可能雇奶媽子來一人一個的看孩子。就只有這三、四個人,還得負責做飯,也洗衣服、縫補。遇著孩子之間打鬧、爭搶之類,她們還要拆解。
祝纓伸手在窗戶邊上試了試,有點透風,張娘子又趕緊說“晚間都會堵上的。”
這里看著比當時思城縣那個收容過祝煉的地方好一些。
祝纓未及細問,張六滿頭大汗地跑了過來,心里直呼倒霉。他平常也小小偷懶,但是貴人們一般不親自往這兒來,誰知道今天就叫刺史大人給撞上頭張六跑得頭頂冒煙。
祝纓不動聲色,花姐和江舟之前已有些不忍,現在看著這幾個孩子都有點走不動了。
祝纓抬腳就走,小江一手一個,扯著袖子將二人拽了一下,又拄著杖篤篤地跟了出去。花姐回望了兩眼,狠了狠心,跟著又回到了前堂。
前堂,張六垂手站著。這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眼前他們一家三口看著比別人顯得健康一些,可見平日生活也比別人好一點。不必祝纓,小柳都能猜著些,想必有些活計是使喚一些小丫頭干的。
祝纓又問育嬰堂內有多少人,張六道“男女一十七口,原本有二十一口,前陣兒糖坊要工,挑了四個十來歲的丫頭去做學徒工了。她們都十一了,有生計就該搬走啦。”
祝纓知道這兩口子雖有些小油滑,已算不錯了的。如果他們真不要良心了,必能過得很富裕。
祝纓問道“育嬰堂常年能有多少孩子每年送走多少新有多少死亡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