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時候已入臘月,天氣頗冷,兩人在書房里圍著炭盆說話。甘澤等人自動跟趙瑞等人烤火喝茶去,祝纓和鄭川就在書房里“密議”。
“諸王不安。諸王里有幾個坐不住的,四處拉攏大臣,段嬰娶了魯王的妻妹,趙王的女兒嫁到了時家,安王大宴賓客仕林趨之若鶩”鄭川與祝纓說話也不太講客套,領了親爹的任務上來就直說了。
祝纓道“還真是熱鬧啊。段家也太小心眼兒了,竟然沒買我的喜糖,不然我早知道了。”
鄭川忍不住噴笑,笑了兩聲趕緊正色道“爹有一句頂要緊的話要三哥記住什么事辦差一點兒都不打緊,唯有這件事連一個鞋尖都不能點錯地方。立儲之事,萬萬不可輕忽。”
“來,嘗嘗這個。”祝纓一邊說,一邊將一把熱乎乎的烤栗子遞給鄭川。
鄭川看祝纓絲毫不見著急之態,心道三哥這養氣功夫,怪不得爹看重他。
鄭川跑這一趟并沒有帶手爐,接過了栗子暖在手里,含蓄地道“陛下天縱圣明,雖未至七十,已從心所欲,揮灑自如。”
祝纓道“也就是陛下才能如此了。家里都還好嗎路遠長程,消息來得慢,也不知道府里這幾個月怎么樣了。”
鄭川道“都還好。就是阿翁阿婆到了冬天不大愛動了,夏天又要出去避暑,家里好些事情都落到爹的身上,好生操勞。”
“你也免不了要分擔分擔了,”祝纓說,“用過晚飯了嗎”
“吃過啦,三哥不用招呼我這個。”
祝纓給他續了茶水,鄭川將栗子放到火盆邊上,接了茶杯,慢慢地說“離得近的刺史已有些到了,陛下這些日子也接見一些人。臣子不敢妄議君上,不過看這些刺史,什么時候得見,不一定,有的來得早見得晚、有的來得晚見得早。有的說兩句話就出來了,有的被問了一長串。真真天威難測。”
祝纓看著鄭川,緩緩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上覆鄭大人,我明天就去見大人。”
鄭川道“三哥又太見外了,爹叫我來,就是為的叫三哥先安頓手上的事務,不必急著到咱家里弄那些虛文。”
祝纓道“明天我必是能見到你們的。”
鄭川笑道“好,我就等著三哥啦。”
祝纓道“好呀。”
鄭川以為祝纓說的“明天見”是要等到落衙之后鄭熹回家,祝纓到府里見他。祝纓說的卻全不是這回事,她白天就跑皇城去了。
皇帝召見是一回事,跟各部打官司又是另一回事了。刺史進京,就是要清算過去一年的成績,最重要的一個指標是錢糧,其他的也不能漏了。比如官員考核、官件審結、相關工程等等等等。
祝纓手里還有一件很正當的事由她這次進京帶了蘇喆等人,他們不是縣令,卻是縣令的子女,蘇喆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郎睿如無意外也是繼承人,其他仨雖不太確定,看著也都長勢良好。
萬一皇帝要見他們,禮部和鴻臚寺也得教授他們一定的禮儀。
她想第一天白天去找禮部,那就一定能進得了門。
早上出門先去鴻臚寺看看五個小鬼,幾個人才見京城興奮了大半夜,金羽成了五人小組中的明星,吹噓了半天他哥哥上次進京回去后對他講的種種見聞。大家都是第一次來的,昨天給了他們極大的震撼,此時聽金羽吹噓都入了神。
蘇喆等人肯聽他吹一些聽起來完全不靠譜的內容,單純只是因為阿翁從這樣的地方來,所以這個地方應該不錯,對吧
祝纓到鴻臚寺的時候,五個小貨才剛剛入睡沒多久,揉著眼睛爬起來的,有兩個人的衣服扣子還扣錯了。
祝纓一面給郎睿將扣子重新扣好,一面說“累了那都先睡著。你們隔壁是別家來進貢的,不要與他們起沖突。我先去宮里,看看安排你們面圣的事兒再說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