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大郎道“想家了。”
“哦。出門是長了些,天氣暖和了咱們就能回去了。”
項漁低著頭,顯然不太像是這么回事。
祝纓看時辰不早了,點了幾個人帶上禮物隨她去施府。她將祝煉留了下來,讓他“代我招呼阿漁”。
項大郎又在宅子里督促一回,也帶著兒子先離開了怕趕上宵禁。
路上,項漁依舊不開臉,項大郎道“又怎么了”
項漁沒說話,一路別別扭扭地回到會館,他才對項大郎道“爹你別弄得那么諂媚的樣子”
項大郎道“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
“我當然懂”項漁不服氣地反駁,“咱們做買賣的人,做官的瞧不起咱們么他們要為難咱們,咱們賠錢都算輕的,重的命都沒了。得孝敬。可是大人不一樣大人是好人,也從不敲詐商戶、作踐下人。你怎么拿對付別人的那一來對付大人了還拍馬屁我在刺史府里住好久了,都沒看到像你這樣干的”
屁大點兒的孩子,敢嫌他爹丟人了
項大郎在外是個和氣生財,在家對弟妹也還厚道,對兒子就板起了臉“你懂個屁咱們家是商人,奉承的不是人品是官印記著了,不管什么品性的官兒,咱看的是官衣給錢。敬重人品,是哪天他不做官了,咱們還跟現在似的對他”
說著,他抄起算盤要打兒子。
逆子
逆子怒道“他才不會做不了官”扮個鬼臉,歪七扭八地跑了。
別人連“哪天不做官了”都給她籌劃好了,祝纓還在勤勤懇懇地做一個為著仕途奔波的倒霉刺史。
施鯤府上,祝纓投了帖子。門上也認得她,她現在又是個刺史了,門上請她在門房里坐下避風,并不壓她的帖子,很快進府通報。施鯤也給面子地接見了她。
意外之喜。
祝纓恭恭敬敬地在廳里朝施鯤行禮,施鯤道“你總能給自己找到機會。坐吧。”
祝纓謝了座,坐下了才說“可能是我運氣好吧,總能遇著了。”
“瞎子就算遇著了也看不見,”施鯤說,“不知道吧還有被機會砸得滿頭包的。”
祝纓是個難以評價的人,施鯤一向討厭多事,喜歡“無為”,祝纓偏偏是個“好事之徒”總能給他整出點新活兒來。好在不煩,一般都是干出眉目甚至是有了結果才會拿出來說,最低也是有了可行的預案。
祝纓捧場地笑了。
施鯤之前收到了祝纓印的書,隨手翻翻,順手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他今天剛回來,還沒來得及找,當著祝纓的面就不提這茬。他只問祝纓“那些孩子,是質子嗎”
祝纓道“是番學的學生,將來還要他們回寨子里去。真能學出個模樣來,憑本事考入官學也行,既然已經領受了官職又納貢,就不能光是客客氣氣地當個外人。”
施鯤道“你想得倒遠,你這哦,你才三十歲啊年輕可真好,可以謀劃長遠。羈縻的事急不得,一急就易出錯。誰不想將羈縻化作編戶呢急功近利不行你前面做得都很好,不要在后半程急躁。事情做壞,前功盡棄,無數心血毀于一旦。無論將來如何,你都是首倡者,青史之上這一筆不會少了你的。誰收尾,不要在意,嗯”
祝纓起身聽他訓完,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