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喆已經小聲給路丹青等人解釋了發生了什么事情,她一邊說一邊分了一只眼睛看著蘇晟。
蘇晟聽了,皺眉道“我阿爸不是已經分得索寧家的寨子么”從他記事起,就是姑姑做洞主,忽然說要讓姑姑讓位給父親,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蘇飛虎當然有小算盤,但是祝纓主持、妹妹也算大方,把索寧家的大寨給了他,蘇飛虎的怨氣也散了大半了。
蘇晟是小兒子,就算在家里,大寨也不是他的,他現在是跟著祝纓謀生。哪怕父親與姑姑的地位調換了,對他也沒太多的增益。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姑姑很厲害,蘇喆也挺厲害的,他不如安心聽阿翁的。
蘇喆道“這些正人君子,就是看咱們這些蠻夷不順眼,必要事事都拿尺子來量我們。他們當咱們是異族,又豈是為了咱們好為的還是他們自己更有甚者,我們不好了,他們才開心”
說著說著,就又生氣又委屈。
顧同安慰她道“理他們做甚老師待咱們公平就好。”
蘇喆淚眼汪汪地看著祝纓,撇撇嘴,帶點撒嬌帶點央求的“阿翁,你不會把我當異類對吧”
祝纓道“我怎么待人與他是不是異族沒有關系。便是胡人,我與他們兵戎相見也不是因為他們是異族,沖突罷了。他們叩邊,難道我還受著他們好好的,榷場照開,使節照來,僅此而已。”
路丹青給蘇喆遞了張帕子,蘇喆不好意思地擦干了眼淚,抽抽了幾下,喝了半杯水,安靜了下來。
趙振問道“大人,如今您被困在府里,接下來咱們怎么辦呢霍昱他們,在仕林中多有擁躉,冼相公恐怕也偏向他們。他們那一套說辭,不少書生都信,很是煩人。”
他自己也是個讀圣賢書的,但一則敬佩祝纓,二則受王云鶴文章影響更大,三則梧州風氣,他不覺得阿蘇家女人當家有什么問題。再有一個楊靜出走,趙振很惱霍昱多事。
祝纓道“什么說辭不用管他們。”
趙蘇道“不能由著他們潑臟水”
祝纓道“嗯,咱們先潑他。”
“啊”路丹青、郎睿等人從未見識過祝纓這樣的作派,都有點懵。
祝纓道“他逼走楊祭酒,是因為楊祭酒不曲從他,不推薦他要循私推薦的人做官。他老羞成怒,就要排斥楊祭酒,給他自己的擁躉騰地方。不要與他辯經,無論釋經又或者彈劾,他為的不過是這個。”
趙蘇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是這樣”辯經,他也辯不過霍昱,因為你只要承認這個禮法制度,就得承認夷夏、君臣、男女這是有尊卑親疏的。祝纓不管經義,只問“私心”,就巧妙避開了。
顧同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他還小的時候,對“獠人”是有些意見的。年歲漸長,才明白“治大國如烹小鮮”并非虛言,看蘇喆與別人無異。回頭看看,霍某人竟是個他十幾歲時的心態,顧同不由低看他一眼。
不多會兒,主意便定了下來吃完飯就散播流言去。項漁自告奮勇,承擔主要造謠任務。
趙蘇又問祝纓怎么辦“您不能總呆在家里吧”
祝纓道“稍退一步,能看得更清楚。”
他們便不再問了,祝纓又笑道“剛好,我可有功夫管一管他們的功課了。”
金羽發出一聲怪叫,林風幸災樂禍地笑了。
次日,蘇喆、趙蘇等人自己去上朝,祝纓也沒睡懶覺,她同樣早早起來,花了更長的時間練功、讀書、思考。
她在家中自娛自樂。才鬧出事兒來,別人也不好明著登門,鄭熹、陳萌、竇朋、岳桓等人都派了人到她府上來遞話安慰,這個時候再責備她也無濟于事,他們都傳話說會相機向皇帝求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