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讓他看盡了自己最狼藉的樣子。
還有什么能比這樣更糟糕嗎
更何況,憑什么只有她一個人狼狽。
她就是想要扯下他這一身面具包裝,想要將他表面的平靜全部撕碎,露出內里的樣子。
想要看他冷淡的模樣被打破,看他失去所有控制。
看他額頭的汗珠,看他露出往昔的模樣。
交錯的陰影中,舒橋蹙眉又舒展,心底茫然,卻又帶著得逞后,宣泄般的惡劣快意。
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沉雨的夜總是來的比往常更早。
十月的德國,下午五點便已經天色昏昏,到了八點,伸手已經難見五指。
傘架里的黑色布料不再向下滲水,未抽的煙被掐滅在門口的煙灰缸里,床邊垂落的長發在干透后又變得微濕。
舒橋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喉頭干澀。
她下意識抬手,在極其熟悉的位置觸碰到了水杯,幾口飲盡,又跌落了回去。
意識依然有些模糊,她躺了片刻,渾渾噩噩地再度起身開門,沒有開燈,熟門熟路摸黑去洗手間。
不知為何,她購來的感應燈今日未亮,走路時也覺得似有哪里怪怪的。
但她腦子一片混沌,頭也很疼,仿佛大醉后一場斷片。
她用力思考了片刻也未果,于是洗手出來,只想重回臥室去睡。
畢竟是幾近一個世紀之前堪稱古董老房子,這樣的建筑大多都在戰爭中被炮火淹沒,甚至直到今日,魯爾區還時不時區域性戒嚴,只因探得了舊時遺留的。
唯有康斯坦茨,因距離瑞士太近,彼時覆蓋式轟炸時,市長鋌而走險,點燃全城燈火,與中立國瑞士融為一體,這才得以將整座城市完整保存下來。
城區里所有建筑的外觀都列入了保護名錄,不得有任何修改,因而雖說翻新過幾次,卻沒有改變頗老舊的格局兩百平的湖景房有著極大的客餐廳,僅兩間臥室,而洗手間雖是極寬敞的雙臺盆,卻只有一間。
舒橋隨意甩去不知為何突然變得不太合腳的拖鞋,再度撲在了床上。
一片靜默。
又過了半個鐘頭,舒橋猛地睜開了眼。
她的眼神有點發直地看著熟悉的墻壁。
墻上卻已經沒有了主燈,連釘口都被抹平,墻紙依然是素色,卻分明與之前有明顯的差異。
昏睡前的記憶與畫面有些遲來地蜂擁進入腦海。
最后一幕,是那雙距離她極近的灰藍色眼睛,以及覆蓋在唇上的觸感。
舒橋的手指猛地縮緊。
她側身躺著,一動不敢動,視線再向前。
是她的吊帶裙。
窗簾未拉,朦朧的光落入房間,裙邊有一抹幽藍流轉。
而她的腰上,還搭著一截漂亮有力的手臂。
身后有細微的呼吸聲與體溫傳來,甚至還將她向懷里帶了帶。
“舒橋。”一聲低喃響起。她渾身僵硬,半晌才小心翼翼回頭,確認對方沒有醒,不過是夢中呢喃后,不禁悄然松了口氣。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久久地停落。
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在沉睡時依然極具侵略性,眉目極深,鼻子高挺,唇薄,輪廓如刀刻般利落漂亮。
這是與她分別了四年后。
二十五歲的商時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