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時舟長久地注視她。
她抱著頭盔,賽車服是剛定制出來的,她坐在那兒,依然是小小的一只,側臉被陽光照得幾乎透明。
這幾天不舍晝夜的訓練下來,她又瘦了一圈,黑眼圈比在集訓的時候還要明顯。
但她從未抱怨過任何,哪怕是一開始在樹下吐得昏天暗地,她也只是安靜地起身,漱口,深呼吸,一聲不吭地重新上車,說一句再來。
喜歡,但只坐過一次,她家境又不差,這一串連起來,商時舟已經明白了什么。
“心跳和刺激都是可以享受的,享受本身并沒有錯。”商時舟開口。
舒橋有些詫異地抬眼,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
他眼神很溫柔,卻沒有笑,就像是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實“而有些人的心潮起伏,長了一張平靜的臉。”
比如她。
舒橋倏而笑了起來。
她帶頭盔的動作已經很嫻熟,調試好漢斯和話筒之后,她系好六點式安全帶,讓自己整個人都鑲嵌進桶椅里。
他們開的車也已經并不是商時舟日常開的那一臺,而是換成了正式的比賽用車避震更硬更高,座椅全部被替換為包裹性極強的桶椅,后排被徹底拆掉,交錯的防滾架支撐在座椅后方,方向盤和儀表臺整個被拆換。
除了表面的這些東西之外,內里的發動機到曲軸,活塞、連桿所有舒橋聽說沒聽說過的東西,幾乎都被換了個遍。
用商時舟的話來說,就是除了一個殼子,里面的所有東西都是重組的。
這個改裝的過程,也是玩拉力的樂趣之所在。
專業點兒走比賽路線的,就和車隊一起配合來出方案磨車,把整臺車拆了又重組。
不開比賽,只是對拉力比較感興趣的人,也可以像他平時開的那臺車一樣,只改其中一部分,平時也可以玩玩跑山。
拉力賽的入門門檻本來就沒有f1那么高昂,但這項競技的刺激和驚險程度,絲毫不遜色于f1,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拉力賽的路途上,難免時而會出現點小問題,通常需要車手和領航員協作臨時修車。
過彎,下坡,傾斜,急轉,漂移。
對于車手來說,最高境界被稱為人車合一。
舒橋也問過商時舟為什么不去開f1。
熟悉的咆哮與震動里,舒橋深吸一口氣“好了。”
舒橋下意識彎起唇角。
然后就被兩個人跑出來的速度打了臉。
話沒落音,柯易的聲音就從某人的手機話筒里幽幽傳了出來“在哭了在哭了,感覺自己要失業了。”
第三聲響起的同時,是舒橋已經逐漸習慣的彈射起步。
一切過去的她從來不敢想的事情。
她的目光被禁錮在面前的白紙黑字。
自由地附著在這臺車上,肆意地沉浮于塵與土中,俯視這條長路。
領航員又何嘗不是。
這么高的車速下,所有的一切都幻化成了一道一閃而過的動線,要稱之為沿途的風景
之前初遇時騎著哈雷摩托車的藍毛和其他幾個人也在,藍毛有個挺好記的名字,叫路帥,按他的話來說,意思是天生就應該在路上耍帥。
煙花盛放,北江混合著塵土與喧囂的夏日,定格一瞬間。
跑出這樣的成績,全車隊都放松了許多,還有人提了煙花低度數的酒來,說怎么都得慶賀一下。
路帥第一個竄上去,點燃了一字擺開的煙火,然后大喊大叫著沖了回來,他在黑暗中模糊的身影轉瞬被背后升騰的煙火照亮。
畢竟如果柯易沒法參賽的話,就得商時舟一個人開。再帶一個人,只要不搗亂的話,也沒什么區別。
曾經那杯甜得發膩的糖精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