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很臟,仿佛在泥地中打滾過,尤其膝蓋處,臟跡格外明顯。
謝玉照很清楚這種痕跡從何而來,她被罰跪了,而且,跪了很久。
謝玉照第一次主動開口說話
“是誰”
小姑娘沒聽懂,她擦了把眼淚,她食盒放下,今日她的話很少,洗干凈手后,就準備喂他吃飯。
謝玉照皺眉,他說話很難懂嗎
他又問了一遍,小姑娘還是沒聽懂,謝玉照收回剛才的話,明明是她太笨
謝玉照換了個問題
“你想要什么”
他聲音還有點不適的低啞,但小姑娘沒在意這一點,她渾身僵硬,仿佛沒想到自己的心思會被看出來。
謝玉照不得不在心中又嘲笑她笨。
小姑娘咬唇許久,臉上唯一透著點粉的部位都快被她咬爛了,她才支支吾吾地說
“我、我想讓你護著我帶我離開尚書府”
說完,她睜著一雙杏眸緊張兮兮地看著他,卻又藏不住期盼和恐慌,好像他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樣。
這一剎間,謝玉照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他想要她,把這個小可憐藏起來。
于是,他說
“好。”
兩個小可憐湊在一起,也許就不可憐了。
他的天花好了,他如約地護了小姑娘兩年,向父皇請旨賜婚,小姑娘都點頭了答應嫁給他。
但后來他逼宮失敗,被幽禁太子府,他等了許久,整整一千八百六十二天,在他得勢時對他柔情蜜意的小姑娘不曾去看過他一眼。
姜亦棠。
他念著她的名字,仿佛要一點點刻進骨子中般。
在尚書府看見小姑娘尸體時,謝玉照沒說一句話,他沉默下來,像母后去世那一日,像聞公府離京時,像父皇下令讓他搬出皇宮時,也像養病中小姑娘遲來的那一日時。
他恨透尚書府的人。
替小姑娘續命時,人人都覺得他瘋了,但誰知道,他總在夢中聽見小姑娘凄慘地喊他她在喊他救她,在質問他為什么不救他,她說他不守承諾。
登基后的第六年。
謝玉照坐在床榻旁,他比被幽禁的那五年還要消瘦,身子單薄得仿佛一陣風都能刮倒,他低頭,滿目死氣沉沉地看著小姑娘,低聲飄忽
“阿離,你再不醒來,我就要去找你了。”
他抵頭靠在床邊,女子的尸體被他擦洗得很干凈,殿內全是濃郁的花香,遮住了那股若有似無的尸臭味。
很累,很累。
于是,他閉上了眼睛。
青粟按照皇上吩咐去收拾姑娘的東西,忽然她翻到一個木匣子,木匣子有點眼熟,她打開里面裝的都是桂花結和香囊。
整整齊齊的五份,是姑娘曾經給皇上做的生辰禮。
木匣子是姑娘曾親自收的,因為曾經皇上送給姑娘的東西全部不見,姑娘害怕木匣子也會不見,所以,她總是藏起來。
青粟想到姑娘,倏然鼻子發酸,眼淚控制不住地掉了下來。
她立即捧著木匣子轉身,她想把木匣子交給皇上,不能讓姑娘的心意白白浪費。
她跑到了養心殿,看見殿下和姑娘頭抵頭地躺在一起,她驟然啞聲,忽然,她輕輕地喊了一聲
“皇上”
沒人應她。
青粟慌了,她上前,等看清皇上的模樣后,她驀然停下了腳步。
木匣子驟然落在地上。
木匣子中的東西落了一地,輕風吹過,一條桂花結被吹到男人的手邊。
仿佛是冥冥中有風把禮物帶到。
可惜,收禮物的人不曾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