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例外嗎
滄郡換了主人,阿忘也跟著換了個主人。
臧扶提著他血跡斑斑的劍走進將軍府,阿忘支著手肘斜躺起來,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就是那妖姬”臧扶的嗓音低啞,像戰場上的悶鼓。他的盔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似血涂四野的晚暮。
阿忘不怕他,也不答他。
臧扶提著寬劍走近阿忘,將劍刃橫斜于阿忘脖頸旁。
阿忘看著他,顫了下眼睫。
“還是怕了。”臧扶大笑起來,扔了劍抱起阿忘。
他用手背去撫蹭她柔軟的面頰,從下顎一直撫到額角“都說妖姬禍國殃民,所到之處災難必隨。可我臧扶不信這個邪。”
“我不會殺你。”他松開手,望向自己一旁的寬劍,血漬層層人命條條,“只有懦夫才會將一個國家的存亡歸結于一個女人。”
“我是臧扶,你可以叫我侯爺。”臧扶低聲道,“從此,我就是你新的夫君。”
阿忘瞧著他自說自話,不反駁也不贊同,她只是這亂世里隨波逐流的花,命運從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
慶功宴上,臧扶抱著阿忘出席。
阿忘從臧扶懷里抬起頭來,往外隨意看了看。嘈雜喧鬧的慶功宴霎時一靜。
她乏味地轉過頭,又埋進臧扶胸膛處。武將寬大的胸膛熱得像盛夏的知了,讓人難以忽視。她覺得不舒服,卻也不反抗。
只是順從地做一個擺件兒,擱在這人身上,等他死了成了枯骨,換一人繼續攀附。
酒液的輕響,刀劍的碰撞,血與欲灌在這慶功宴上,踐踏一地的尸骨。
臧扶給她一杯酒,阿忘接過一飲而盡。醉了也好,比醒時暢快。她喝不夠,自己伸手拿了一壺。
飲了小半壺,手就乏力地握不住壺柄,只能任這酒壺滾到地上,潤濕難得的白虎皮。
阿忘兩頰微紅,像是海棠春睡,她伸手去摸臧扶下顎,想看看王侯的骨頭是否跟亡國帝王一樣的暴虐。
臧扶并不阻止,垂頭看陷入酒醉的阿忘,微微入了迷。
阿忘笑著,發現人的骨頭沒什么不同,一場大火都能燒熔,皮黏著骨,骨成了灰,和深宮一起焚毀。
她松開手,垂下頭,像被疾風暴雨摧殘的可憐月影,于潭水中美得影綽而驚心。
慶功宴后,她成了臧扶的貴妾。
又一日,她遇見臧扶的小弟。
阿忘在桃花林中漫步,偶爾低頭看一眼自己踩碎的粉瓣,汁液悄無聲息融入泥土,而腳底粘的殘尸被不斷踩踏直到從粉到黑,難見從前。
她提起自己的裙擺,太長過長,阻擋她前行的路。
她不去看遠處的天,太蒼白太空茫,看了只讓人悵惘。這沒有陽光的午后,陰云與霧起,桃瓣同泥生,湮滅是墜落的底色。
她漫步在林中,漫天粉意墜,有一剎那,她愿同睡。
在桃花樹的縫隙里,她瞧見有人在看她。
那人躲得不夠及時,且露出了一腳鞋履。
她放下裙擺站定,等著那人自己走出來。
片刻過后無人驚動樹梢或鳥雀,阿忘淺淺一笑,轉身準備離去。
“咔擦”
可憐的桃枝被人折斷,臧治走了出來,說是來摘一枝桃花放花瓶。
又問她是誰。
阿忘不答他,轉身往前走。
臧治大踏步越過她,停下,攔住她離去的腳步。
他說他叫臧治,是侯爺之弟,他沒見過她,問她是這府中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