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金花又摸出一粒,喊道“蘭蘭”
中午了,蘭蘭幫著錢碧荷做飯,此刻從廚房跑出來,有點羞赧“奶奶,我,我不”
“拿去”杜金花打斷她道。孫子有的,孫女沒有,像什么樣子都吃
蘭蘭拘謹地走過來,把糖接過來,害羞地低頭跑走了。
“寶丫兒”杜金花臉上露出笑意,又取出一粒,親手喂到陳寶音嘴邊,“吃糖。”
閨女還沒嫁人,在她眼里就是孩子。既然是孩子,怎么能少了她這一份
陳寶音笑瞇瞇的,張口啊嗚吃掉了“謝謝娘。”
“客氣啥喲”杜金花也笑瞇瞇起來。
倒是陳有福問道“咋買糖了”這么金貴的玩意兒,一包要不少錢吧不是說一家人勒緊褲腰帶,供金來讀書嗎
問起這個,陳二郎就有的說了“嗨咱們今兒運氣不錯,省了好些錢呢”把書鋪里發生的事,跟家人們講起來。
他說話夸張,拳打腳踢的比劃著,眉飛色舞地道“咱娘大吼一聲好小子,左手一探,抓住那書生的后脖領子,右手舉起,大耳刮子就啪啪啪,扇得那書生當即痛哭流涕,跪地求饒”
“”陳寶音。
她看了看嘴里噙著糖粒,腮幫子鼓起一個圓球的金來,只見孩子兩眼放光,激動得不得了,清了清嗓子“咳”
陳二郎朝她看去“寶丫兒”
“二哥,金來是讀書人。”陳寶音提醒。
陳二郎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嘿嘿一笑,搓了搓金來的頭“爹逗你呢,你奶奶是講道理的人,哪會跟人動手呢咱家是斯文人,不興那個”
老老實實地說了一遍。
很顯然,相對拳打腳踢的那個經過,扯著嗓子罵人這版很不過癮。金來含著糖粒,眼里的光不閃了。
“嘿”陳二郎沒忍住,削他后腦勺,“你奶奶如果打了人,今日我們就回不來了,你知不知道”
金來顯然是覺得憋屈,含含混混地道“憑什么他瞧不起咱”
“他識字,你識字嗎”陳寶音問,“他能考功名,你能嗎你上過學堂嗎你知道去哪里考功名嗎他讀了多年書,一旦考上,就是大官,能大口吃肉大口喝肉湯,你能嗎”
金來呆了,一絲口水順著他嘴角流淌下來,他吸溜兒又吸進去了。
“你說他為什么瞧不起你”陳寶音又問。
金來蔫巴了,但還是不服“那也不能瞧不起人。”
“是。”陳寶音輕輕點頭,在他腦袋頂上輕撫,“所以,你要好好讀書,考功名,當大官。以后看誰不待見,就罵他,狠狠罵他,罵到他心服口服。”
這讓金來精神了些,點點頭“我記住了,姑。”
廚房里,蘭蘭跑到灶邊,把手里攥著的飴糖遞出去,細聲細氣地道“娘,吃糖。”
錢碧荷看了一眼,推回去“自己吃。”
蘭蘭有點失望,把糖塞進嘴巴里,甜甜的滋味兒在舌尖流淌開,她嘴巴甜甜的,心里卻有一絲苦。
如果她是男孩就好了。她讀書識字,以后也能考功名、當大官。娘想吃肉就吃肉,想吃糖就吃糖。
飯菜做好了,燉了一鍋白菜,一人一個窩頭。頓頓吃半個,一家人身子都熬壞了。
陳寶音吃的是面餅,杜金花從鎮上買的,只給她一個人。
“我話放在這里,誰的嘴都能虧著,寶丫兒的嘴不能虧著”杜金花坦坦蕩蕩地偏心,“誰看不過眼,站出來,讓他教金來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