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這么說,當真不再罵錢碧荷了。坐在床沿,擦了擦手,拿起衣裳往身上比劃。
“嗯,還行。”她道。
錢碧荷是個能人,里里外外的活兒,就沒有她干不好的。做衣裳也是,針腳細密,剪裁合身,很是像樣。
“你二嫂有她一半能耐,你二哥也有好日子過了。”杜金花叨叨著。
正說著,門口傳來孫五娘的聲音“娘,說我啥呢”
“誰說你了”杜金花不承認,“你有啥事”
“沒事就不能進來啦”孫五娘大大咧咧地走進來,臉上帶著笑,很得意的樣子,大聲說道“娘,我給你做了雙鞋,你試試合腳不”
聲音大得滿院子都能聽見。
她眼角往外甩,哼,就是要讓老大家的聽見。裝得小媳婦樣兒,咋不知道孝敬娘她就孝敬,她給娘做了雙鞋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杜金花掀起眼皮,接過那雙鞋。
孫五娘自顧坐下,伸出手指頭道“娘,自打那日寶丫兒給您買了銀鐲子,我心里就記著了。我沒寶丫兒有錢,但我有心吶,我一天納兩針,一天納兩針,家里多忙啊,我硬是把鞋做出來了”
這就能看出來她跟錢碧荷的區別了。孫五娘很會撒嬌,做了什么都要人知道,這是她爹娘哥嫂寵出來的。
“二嫂,”陳寶音笑吟吟提醒她,“大嫂剛給娘做了身衣裳。呶,在這里。”
孫五娘撒嬌賣慘的表情僵在臉上,看著那件新衣裳,嘴巴漸漸張開,合不上了。好半晌,她張口就要罵“錢碧荷她”
偷偷摸摸孝敬娘不是個好人
“咳。”陳寶音清清嗓子。孫五娘噎得不行,到底不敢罵出來,家里來了小姑子后,好像人人都跟從前不一樣了,就連她都不能隨便撒潑了。
“她可真快。”最終,孫五娘酸唧唧地道。
杜金花瞥她一眼,將鞋收好“你有心了。”
到底是高興的。哪能不高興呢孩子們孝順她,她高興得不得了呢。只覺得這日子啊,真是有滋味起來了。
這都是寶丫兒來到身邊后,才有的變化。杜金花心里又酸又軟,看著寶丫兒跟她二嫂閑話,又有點頭疼起來。許是熟了,寶丫兒跟剛來的時候不一樣了,那會兒安靜乖巧,叫人不知道怎么疼她。現在倒好,又皮,又不聽話,跟她二哥一個臭模樣。
正想著,忽然外頭傳來動靜,聽著像是一聲“大娘”。
杜金花心中一動,放下手里的鞋子,起身走了出去。果然,院子外面站著一名青衣書生,背著書箱,臉上是熟悉的缺心眼的笑容“大娘。”
“你咋又來了”杜金花走過去,問道。
自打她回絕過一次后,顧家又請媒人上門過一回,也被杜金花回絕了。她的寶丫兒,那是上門兩次就能訂下的嗎
好在顧亭遠也沒叫她失望,不時就來家里一趟,殷勤得不得了。送幅畫,送點吃食,得知寶丫兒做了先生,還親手做了條戒尺,讓她教訓學生們。
這次又是干啥來了
“天冷了,我給陳小姐送副手筒。”顧亭遠說著,摘下書箱,從里面取出一副灰色兔毛做的手筒。
寶音畏寒,每到天冷了,手總是冰涼冰涼的。他現在不能給她暖手,只能做副手筒給她,稍稍保暖一些。
杜金花驚訝地看著他拿出跟從前都不一樣的禮物,咋舌這孩子心思真細,忍不住道“花這錢干啥”
“沒花錢。”顧亭遠老實說道,“兔子是我打的,做成手筒也是我縫的。”
杜金花不禁睜大眼睛“你還會打兔子”做手筒也就算了,他都挎著菜籃子買菜了,會點針線算什么但他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等等
上上下下打量他,杜金花慢慢皺起眉頭“小顧,你是不是長高了”
不僅高了,還結實了。這樣一看,就跟抽個兒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