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曹鉉走遠,喜公公才邁開腳步,引著陳寶音出宮去。
“娘娘為你開口,皇上也破例網開一面,陳氏,這份天大恩情,你可要銘記在心啊。”路上,喜公公道。
陳寶音低著頭,說道“皇上隆恩,娘娘恩德,陳氏此生不敢忘。”
喜公公笑瞇瞇的,又敲打她幾句,才不說話了。
徐家眾人被關在刑部大牢。
喜公公出面,提了霍氏出來。
“寶音”霍氏本以為衙役提她,是要細問罪責,沒想到見到了陳寶音。
陳寶音上前,握住她的手,還沒開口,便被她手上的粗糙驚住了,頓時一驚。
“不礙事。”霍氏迅速抽回手。
陳寶音回神,重新握住她的手,低聲說道“我向皇后娘娘求了恩典,皇上愿意網開一面,您,您跟我走。”
“什么”霍氏驚道,隨即皺起眉頭,“此是何意”
陳寶音壓低聲音解釋“罪婦霍氏在牢中暴病而亡,您只是街頭尋常婦人。”
霍氏多精明的人,只一瞬間就懂了。驚愕,訝異,不敢相信,可笑,欣慰等情緒在她眼底閃過。最終,變為平和。
她握著養女的手,緩聲說道“我不走。勞你費心了。”
眼淚差點就忍不住,陳寶音忍不住要揚聲喊起來,但還記得此地是刑部大牢,她忍著淚道“為何您為何如此”
霍氏道“我不怕死。但我要死得光明正大,死得其所。”
她便是死,也不肯做一個隱姓埋名,尋常的老婦。
陳寶音終于忍不住了,她哭著捶她“您干什么呀能活著,為何要死”
霍氏被她捶在肩膀上,新奇的體驗,令她不禁撲哧笑出來。不過,這跟坐牢比起來,還遠遠稱不上新奇。
她目光變得柔軟下來,摸了摸養女發青的額頭,將她耳邊碎發往后掖了掖,說道“你為了見我,受了不少委屈吧”
何止陳寶音到處求人,委屈死了。她吸吸鼻子,說道“您跟我走,我就沒白受這些委屈。”
霍氏輕輕嘆了口氣,掙出手,往后退了兩步“回去吧,寶音。”
陳寶音猜到她不會愿意,但她不死心。
“你要氣死我”她哭道。
霍氏卻道“當年孫嬤嬤將你與琳瑯調換,我恨她下我的臉,把你趕出府。這是我這一輩子,做過最錯的事。”
陳寶音怔怔的,看著她。
“我欠你一句道歉。”霍氏又往后退了一步,“但我不后悔將你送走,我只后悔你走之前沒能跟你說說話。”
侯府不適合她。這個孩子,心氣兒太傲,從小就是。留她在侯府,對她也好,對琳瑯也罷,都不是好事。不如送她回鄉下,平民百姓的生活苦是苦一點,但自在。
她只后悔,當時在氣頭上,沒能見她一面,跟她說說話,好好話別。讓她懷著怨恨,滿腹傷心與委屈,什么也沒帶走,就回到貧苦的鄉下。
“夫人”陳寶音忍不住叫道。她想喊她娘,但是她答應過杜金花,從此只認她一個。
霍氏笑笑,說道“我已經不是什么夫人。”
說完,她臉色淡下來“你走吧。”
轉過身,往牢房里走去。
“夫人”陳寶音在她身后叫道。
霍氏頭也不回,腳步堅定,漸漸消失在昏暗的甬道中。
陳寶音捂住嘴,閉上眼睛。
她知道的,她早就猜到的,可她懷抱著一絲希冀,能帶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