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處往下,的確便是一馬平川。”長孫無忌忽然道“只要以騎兵沖擊,就幾乎無法設防。”
不錯,燕山往下平坦如砥,再也沒有什么山嶺關口可供遮護,偌大平原一望無涯,可以供騎兵任意驅馳蹂\\躪。更為可怕的是,若占據山海關后依仗燕山高聳的山勢俯沖而下,那么居高臨下勢如破竹,中原幾乎無法抵御。
一旦這“山海關”被攻破,那么下一道可以依仗的天險,便只有
眾人目光向下,一路看到了“黃河”。
好吧,他們總算明白什么叫“逆鱗”了。龍有逆鱗,不可攖,攖之必殺人。
不,不,豈止是殺人而已如若真有人膽敢觸碰這要害的逆鱗,那么便應當降臨天子雷霆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
那么,就什么都不必多說了,心腹重臣們依次整理衣冠,鄭重在皇帝面前下拜,以此表示自己緊隨至尊的堅定決心。
在一片拜伏的重臣之后,只有魏大夫手捧天書,猶自站立,身形格外突兀。
這已經算是在冒犯圣駕了。但皇帝卻并未動怒,只是嘆了口氣
“魏卿還有什么疑慮么”
“不敢。”魏征魏大夫俯首道“陛下與天音深謀遠慮,為千秋萬代計,臣不能不欽服,亦不能不為之鼓舞。征伐高句麗,的確勢在必行。”
他停了一停,又道
“只是,臣每每念及亡隋的教訓,總是憂心恐懼,不能自已。”
這句話實在直擊要害,皇帝不由默然。
不錯,隋亡的陰影實在太深刻也太震撼了。如果以天音所透露的未來,自己之所以會拖到垂垂老矣時才對高句麗動手,多半也是因為大臣的畏懼與憂慮,難以統合人心;最終才時不我待,遺憾收場。
十余年后尚且如此,那么現在現在朝中對隋末教訓的警惕只會更強上百倍,魏征的猶豫憂慮,不過只是小小的縮影而已。
但事情總歸是要做下去的。
皇帝默了一默,道“正因如此,朕絕不會貿然出兵。總得十五年的休養生息,待國力恢復之后,再圖謀進取。現在告知諸卿,只不過是要徐徐籌謀,有備無患而已。”
十五年精心籌備,不算魯莽操切了吧
魏征卻依舊沒有下拜。
“陛下。”他叉手道“隋文帝末年天下殷富,府庫中存積的糧食足夠國家數年之用,銅錢堆積太久,以至于串錢的繩索都腐爛不可辨識。但煬帝繼位以后,享國不過十五年。“
隋文帝辛辛苦苦攢了二十幾年的家底,被好大兒三場大戰霍霍得干干凈凈,大唐承亡隋亂離之后,即使再如何休養生息,又能積蓄多少呢
皇帝皺一皺眉,神色忽然放松了下去“既然如此,朕便向魏卿做個保證吧。”
李二陛下陛下負手踱步,面色卻漸漸平靜,再無焦慮之色;他伸手一指房玄齡房相公,竟露出了微笑“房相公已經在長安城外勘查了多塊荒地,預備修建十余棟與禁中太倉大小相仿的倉庫,儲備各地的糧食布帛。朕可以與魏卿立一個約定,如若這十余棟倉庫沒有盡數儲滿,便絕不會出兵高句麗。如何”
他想了一想,又補了一句“自然,朕絕不會竭澤而漁,胡亂加征稅賦。”
魏征叉手俯身,不覺愕然。禁中的太倉是國家最大也最主要的倉庫,幾乎可以存下每年上繳賦稅財物的三分之一。而今要新修十余個倉庫,還要一一盡數填滿,那豈不是,那豈不是要將收
納的賦稅翻上七八倍有余
這樣恐怖驚人的數字,即使以當年隋文帝的斂財有術,那也望塵莫及吧
魏大夫的目光還是被過往的經驗局限了。大概窮極他一生的想象力,都想不出會有國家強盛到賦稅充溢無處存放,財政豐沛到能讓官吏們數錢數出痙攣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