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他的父親原東園,哪怕是無爭山莊毀于一旦,也無法在原隨云心中漾起一絲波瀾,哪怕是他最最忠誠的下屬若是丁楓當真死了,原隨云也不會感到難過,只會感到些許的可惜和遺憾。
這樣好用又可信的下屬,可當真再難找到第二個。
原隨云是個冷酷的人,而他對于徐哲的評價,在這數年間,從蠢之一字,漸漸變為了冷漠。
對,沒錯,就是冷漠。
徐哲的冷漠,是原隨云用了將近三年的時間,才徹底確定的。
醫者,仁術也,博愛之心也,當以天地之心為心,視人之子,猶己之子,勿以勢利之心易之也。
這些道理,醫者懂,世人也懂,但真正能做到以天地之心為心的,放眼天下,能有幾個
一個人若是能真的以平等的態度對待萬事萬物,這必定不是人,是仙、是神。
沒有私心以及偏頗心的人,是不可能存在的。
而徐哲就是。
他便如那天地一般,平等對待著這個世界,以及生存在這片天地間的所有生命。
當真正意識到了徐哲的平等,究竟是一種怎樣讓人徹骨生寒的冷漠時,原隨云獨自靜靜坐在房中,沉思了許久。
徐哲并非沒有感情,他的情感真摯而彭拜,熱烈又灼人,但與之完全矛盾的是,徐哲此人又是個冷漠到極致的騙子。
心中出現這句話時,原隨云突然感到了幾分難以形容的趣味,以及淡淡的惱怒。
原隨云不否認他的自認不凡,但是在徐哲的心里,哪怕他是徐哲費心費力、相處最久、處的最好的病人可他原隨云,其實與徐哲醫治過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區別。
樣貌、身份、地位、財富
這所有的一切,徐哲皆不在乎。
甚至是他們朝夕相處五年、以友人相伴相知的情誼,徐哲也不在乎。
這個人在演戲,自身在毫無所覺的演著戲。
就如他原隨云一樣。
無爭山莊的世家公子,與蝙蝠銷金窟的蝙蝠公子,世人誰能想到,這兩者竟是同一個人
與之不同的是,原隨云是有意的,而徐哲是無意的。
無意比有意更加可怕。
而一個如此冷漠的人,江湖民間竟然個個都把冷心當熱心,將顏醫當成了活菩薩
人之一生,對于大多人來說,不過碌碌無為,渾渾噩噩,愚昧一輩子,便也就過去了。
這個人,與他是何其相似,又是如此不同。
原隨云難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但他的確感到了一種難言的愉快,讓他開心的不禁放聲低笑起來。
原隨云對徐哲的好奇心一直都在,但這股好奇,從這一刻起,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來的濃烈。
而真正讓原隨云訝異非常訝異的一件事,生在徐哲定居在無爭山莊的第四年。
他并不是第一次用藥浴了,但往常只是徐哲將藥材放入熱水當中,之后便留他一人在桶中浸泡,直至水溫冰涼,藥味散去,便再次沐浴更衣,之后才由徐哲予己按摩針灸。
一年前,也就是徐哲身在無爭山莊的第四年,徐哲便換了種做法得需在浸泡藥浴之時,便施以針灸刺激穴位。
簡單來說,曾經,是原隨云先將自己洗白白啦,徐哲再去在隨云巨巨身上扎啊扎啊扎。
但改良之后,便是隨云巨巨洗白進行時,徐哲就得在隨云巨巨身上扎啊扎啊扎。
這改良的藥浴,前后用時約有三月稍多。
而在這三個月中,借由一次意外,原隨云現了一件他未曾想到的事情。
與其說是未曾想到,倒不如說是不可思議。
自從在無爭山莊住下之后,哪怕穿的是最好的衣裳,用的是最軟的被褥,用的是最好的吃食,徐哲卻無一日不疲憊,無一日不面色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