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漫長等待死亡的過程,煎熬又難捱。
“黎諄諄”南宮導艱難地開口,嗓音低得似是鵝毛飄在地上,輕不可聞。
黎諄諄吃飽喝足,用帕子擦了擦嘴,倚在他身側,貼近了他唇畔“你說,我在聽。”
他睫毛顫了顫“給我,一個痛快。”
黎諄諄將手搭在他的鬢發間,勾起一縷發,輕聲道“見血了我不好收拾。”
她的聲音溫和又殘忍。
這屋子里到處透著詭異,若是借助外力了結了他的性命,難免會見血。
“若不然,我可以用腰間衿帶勒死你”黎諄諄想了想,又出聲否決,“但那死相太丑了,我見了要做噩夢。”
“或者用枕頭悶死你但我也不知道多久能悶死一個人,萬一我松開枕頭,你還活著,那豈不是要再遭一次罪”
見她越說越離譜,南宮導本就蒼白的臉更顯慘色,他忍痛打斷她“還,有沒有止疼藥”
他每一個字都說得吃力,黎諄諄在系統欄里翻了翻,搖頭“一吃安樂丹,什么止疼藥都不管用。早就讓你死,你偏要捱到現在活受罪。”
“那”南宮導倏而急促地咳了兩聲,他咳得干澀的唇瓣撕裂開,顯出一絲殷紅之色,“給我跳支舞吧。”
黎諄諄不太能理解他的腦回路,明明方才還想著怎么了結要個痛快,現在又忽然想要看她跳舞。
“看什么跳舞,我不”
沒等她拒絕,聽到他低不可聞的嘶啞聲“就當作還我救你的人情。”
南宮導說的人情,便是他在董謠找來的時候,替她在屋子里打掩護,幫她躲過董謠的人情。
黎諄諄默了一瞬,站起身來。
她大學主修中國古典舞,對身體的柔韌度和協調性都有極高的考究要求,如今過去了八年多,她再沒跳過舞,只余下學舞時留在腦海中的往昔記憶。
沒有樂聲,稀稀落落砸在窗邊的雨音便成了她的伴奏,那些往日行云流水的動作變得生澀,卻依舊蹁躚優雅。
她玉足輕點,抬腕斂眉,纖軟的雙臂隨著飄動的衣袂揚起又落下,盈盈細腰柔若無骨,任水墨般的長發肆意流瀉。
南宮導一言不發地看著她,眼前翩然的身影仿佛與多年前站在舞臺上的那個她漸漸重合。他恍惚著想起她曾說過,她要做舞臺上最亮的那一顆星星,讓人移不開視線,入目四下無他人。
他想,她如今確實做到了。
他的視線貪戀地留在她的眉眼上,那肝腸寸斷的疼痛似乎也變得不值一提了只要再多看兩眼,只兩眼。
直到南宮導咽氣的那一刻,他想,原來世間最好的止疼藥是黎諄諄。
黎諄諄一共跳了三支舞,待她停下來的時候,南宮導的尸體還尚有余溫,只是因為房間內寒冷,他的四肢變得微微僵硬。
她走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見他沒了氣息,剛要收回手去,視線卻無意間瞥到了他被血浸透的薄唇。
“他這是”黎諄諄手指碰了一下他的唇畔,便溢出一絲蜿蜒的鮮血來,“咬舌了”
倒是死得沒見血,死相也不滲人。若是稍不留意,她或許會以為他是高燒不退,活活燒死了。
盡管如此,她對著尸體還是有些發愁。
26忍不住感嘆“倒是個狠人,安樂丹止疼效果失效了,他就這么硬生生往下咬,也不嫌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