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力氣說話,身上的喜服被鮮血渲染得刺目,冷峭的眉眼中顯出一絲溫柔。
張淮之微微垂下頭,臉頰貼蹭在她柔軟溫熱的青絲上,便像是在回應她。
好厲害。
他的諄諄,好厲害。
山澗的風仍簌簌吹著,遠處的樹葉嘩啦嘩啦作響。湛藍色的夜空上布滿繁星,月光鹽霜般灑向人間,這一刻靜謐又美好。
“三號劍修,你是否認輸”裁判的嗓音傳來,“點頭便是認同”
話還未說完,張淮之已是輕輕頷首。
裁判怔了一下。
大抵是想起了方才張淮之被南宮導刺穿肩頭,體力不支倒在廢墟中,即便張口便嘔出血來,仍沒有點頭認輸的那一幕。
而現在,黎諄諄只是倚在他肩上,一句話未說,他便如此輕易認了輸。
“百舸爭流千帆競,終有一日同風起。此次宗門大比的勝者為不倦宗八號符修,黎諄諄。”
隨著裁判宣布今日比試的最終結果,十個擂臺旁的紅皮鼓同時擂響,那鼓聲猶如千軍萬馬奔策而過,氣勢磅礴,由近至遠回蕩在山澗中。
黎諄諄眸中沒有欣喜,她雙眸定定望著前方鹿鳴山掌門從場地正前方的高臺上飛了下來。
他開始修仙時,人以至中年,容貌便也定格在了突破金丹期,結出元嬰的那一日。
若非是知道鹿鳴山掌門都做過什么,單看他衣決飄飄的模樣,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高邈出塵之意。
“恭喜黎姑娘。”他話不多說,手一抬,示意弟子將那五岳六洲第一宗門的牌匾抬了過來。
黎諄諄讓人將張淮之送下了擂臺,自己則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是沒看見那牌匾“不知掌門因何恭喜我”
她這一句不識趣的反問,令鹿鳴山掌門眸色沉下,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你作為符修贏了宗門大比,這是往年從未有過的事情,自然要恭喜你。”
他與黎諄諄面對著面,視線并沒有落在她身上,反而透過她肩頸間的空隙,似是看向了遠方。
隨著鹿鳴山掌門話音落下,空氣中倏而響起細微的刺破聲。數道淬了毒的銀針不知從何處飛出,猶如細雨般密密麻麻朝著黎諄諄的背后扎去。
這一驚變不過在頃刻間,快到讓人反應不過來。
鹿鳴山掌門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看著還在原地立著的黎諄諄,掀起唇角似是冷笑了一下,又很快將情緒掩藏。
他已經能想象到她被銀針扎成刺猬時,每個毛孔都向外滲著黑血,倒在地上不斷抽搐哀嚎,像個丑陋的怪物,直至化成一灘血水的模樣了。
她怎么敢將他當做傻子般蒙騙,又挑釁般的出現在宗門大比上,如此正大光明的奪走了本該屬于鹿鳴山的五岳六洲第一宗門之稱
莫不是以為大庭廣眾之下,他便不敢對她動手
鹿鳴山掌門越想心中便越是隱隱顫栗,那是因興奮而不由自主產生的情緒。他向后退了一步,貼心地給她留出了葬身之地。
但下一瞬,原在他面前的黎諄諄竟是憑空消失了。
數百根細長的銀針徑直朝著他砸來,鹿鳴山掌門連一瞬間的思考時間都沒有,他憑著本能猛地一點足下,側身躲避毒針的襲來。
即便如此,他還是沒能避過暴雨般的毒針,不論是面上,頸上,還是四肢和胸膛,稀稀疏疏扎著幾十根食指長的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