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忍不住往黎不辭頸上的拴魂鏈上看去,黎不辭似是察覺到了李江的視線,他伸出被血染得通紅的手掌,輕輕一拽,便將那拴魂鏈扯斷了。
這般簡單而輕易,便仿佛那條鏈子不是黃泉法器拴魂鏈,而是一條普普通通的線頭子。
黎不辭將拴魂鏈扔了出去,手掌覆在李江的腿上,向下一按,便聽見他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鐵釘貫穿了李江的腿,那劇痛令他渾身抽搐,涕淚橫流。可黎不辭并不準備這樣簡單了事,又順手將李江的雙手也按進了鐵釘里。
直至李江被硬生生疼暈了過去,黎不辭才轉過頭,一步一步,踩著血腳印,朝著刑室外走去。
還有一個同伙的白衣弟子跑了。
但黎不辭并不準備去追,他要去找黎殊。
他走出去沒多遠,又折返了回去,用那一只黑眸在刑室里尋了片刻,找到了被隨手扔在角落里的踏云靴。
那是黎殊送給黎不辭的鞋。
黎不辭擦了擦腳上的血,似乎是想將踏云靴穿上,可血卻越擦越多,他只好將踏云靴夾在了臂彎中,寶貝一般的抱著,赤腳離開了。
黎諄諄看著黎不辭漸遠的身影,又看了一眼刑室中茍延殘喘的兩人。
大抵是到了此時,黎不辭還心存希望。對著那將他折磨至此的李江,他也沒有下死手,只怕黎殊知道了會生氣。
黎不辭從未去過無妄城以外的地方,天山的私牢便建在山上的禁地中,他踏出了私牢,身后的地面上淌了一路的血。
看著四下陌生的荒郊野地,他眸中顯出一絲迷茫。可他很快便回過神來,循著空氣中若有若無的淡淡氣息向前走去。
黎不辭的五感極為靈敏,但他現在眼睛瞎了一只,耳朵全聾了,舌頭也沒了,其他感官被封閉住,相對的嗅覺便會變得更為敏銳。
他可以聞到黎殊身上的氣息。
黎不辭的步伐越走越慢,身體的疼痛令他喘氣都困難,他的手腳都在淌血,可以清晰感受到身前腐爛的皮肉中,蛆蟲在蠕動的感覺。
縱使如此,他還是拖著破爛不堪的身軀,一步步朝著黎殊的方向靠近。
黎不辭不知到底走了多久,他嗅到黎殊的氣息近了,小心地避開人群,猶如什么陰暗的生物般躲在角落里,蜷縮著身體。
直至四下無人時,他才敢起身繼續慢慢地向前走著。
而后他便尋到了黎殊的寢院外。
黎不辭倏而頓住腳步,垂下頭,看了一眼自己臟污不堪,令人作嘔的身體。
盡管他還未踏進院子里,盡管他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他卻能感應到,黎殊就在院中。
越是靠得近了,他便越是膽怯起來。
黎不辭將踏云靴抱得緊了緊,遲疑著,彎下腰拍了拍腳上的血泥,撕下兩片衣袖捆在腳上,小心翼翼地穿起了踏云靴。
他穿好鞋,在院子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往院子里走了進去。
黎不辭只走了兩步,一抬眼就看到了半敞著的寢室中,那站在屋檐下與人說話的黎殊。
她身上穿著大紅色的衣裙。
那是黎不辭未曾見過的模樣,鮮妍似火的嫁衣逶迤拖地,纖腰被藏于大紅色廣綾袖衫下,身前霞帔上嵌著百顆南海明珠。
黎殊時常用簪子盤起的素發上,此時綴上了赤金累絲的鳳凰步搖,她發如潑墨,便也襯得肌膚似雪,兩頰胭脂淡淡洇開,唇瓣朱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