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徒兒,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
我思來想去,不知該怎么證明我曾經存在過。憶起你曾問起我與知渺的過往,便講一講我和她罷。
我叫班十七,因為我前頭還有班一,班二,班三,班四,班五班十六。
也不止如此,我后頭還有幾十個兄弟姐妹,我們的名字潦草簡單,比起名字更像個代號。
我總共有五十九個同父異母的血親,不過他們都死了,唯有我活了下來。
便如我曾經與你所言,鬼界強者為尊,勝者為王。
每一任鬼王之間,本就沒有血緣。優勝劣汰,乃自然法則。
我父親曾是老鬼王的部下,因老鬼王強占了他的結發之妻,他怨而生恨,生出了奪位之意。
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便只能將此想法按捺于心。直至他的發妻難忍憤懣痛苦,在他面前自刎離世,他再也無法隱忍下去。
他開始了他的復仇計劃,我和我血親的兄弟姐妹也因此而誕生了。
發妻死后,他并未再續弦,卻在后院中納妾無數。我的母親便是其中一個,與其他妾室不同的是,她是自愿爬上了他的床榻,甘愿淪為他的生育工具。
我母親曾是他發妻身邊的婢女,她并不愛他,她愛的人是他的結發之妻。
她厭極了他,可她想為她心愛的女子報仇,便還是主動向他獻了身。
她前前后后共為他孕育了五個子嗣,三男兩女,我前面有一個姐姐,兩個兄長,而我是她最小的兒子,與妹妹同胞而生。
自出生起,我們便被父親喂了慢性毒藥,那毒素微弱,日積月累卻深入骨髓,再無法拔除。
我第一次毒發時,是在七歲。
在此之前,我已經見過我的兄長和姐姐毒發時的模樣,他們平日里待我極好,除了偶爾會端著哥哥姐姐的架子,在我調皮時訓上幾句。
但在他們毒發時,我親眼看到兩個兄長蜷縮在地上,他們臉色慘白,額上滿是細密的汗水,時而發抖,時而畏顫。
還有大我十歲的姐姐,她渾身抽搐著,大口大口吐著血,絲綢般的長發被汗水和血水打濕,粘黏著地上的泥,狼狽又痛苦。
而父親就端坐在椅子上,手里捧著精致的描金茶杯,神情自若地慢悠悠呷著茶。
直至他們經受不住折磨,像斷了觸角和軀干的昆蟲,掙扎著朝他腳下爬去,一步一步,所過之處盡是觸目的鮮血。
父親欣賞夠了,便不緊不慢放下翹起的腿,如君子般用雙手抖一抖衣袍,站起身道一句“關門。”
每當這時候,母親就會將我和妹妹抱走。
即便我哭鬧,母親也不管不顧,若是將她惹得不快了,便一巴掌扇過來。
她力氣那么大,一掌下去,我就感覺鼻梁好像歪了,鼻息一涼,血便蜿蜒著淌進了嘴里。
往往這時候,一向懵懵懂懂的妹妹也會被駭住,嚇得眼淚直流。
我只好一邊安慰著妹妹,一邊流著淚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
房間里不時會傳來哭聲,其中夾雜著我聽不懂的怪音,而母親聽見屋子里傳來的聲音,便總要顯露出幾分厭惡之色。
往日我不懂屋子里到底發生了什么,直到我體內的毒性也發作了。
我和兩個兄長與姐姐一般,毒性發作時便疼得滿地打滾,無論牙關如何緊緊咬著,卻也難忍那鉆入骨髓陣陣不斷的劇痛。
便像是同時被人打斷了十幾條肋骨,又像是有人在拿菜刀一刀刀割著他身前的肉,而體內時而發熱,時而畏寒,整個人都在熾焰和寒冰之間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