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竇家插手少府的事情嗎
不可能。
這段時間以來,竇家人簡直要把尾巴撬到天上去了。
別說是少府,他的尚書臺、耿戎的光祿寺,就沒有他們不敢染指的地方,他跟耿戎都沒等到竇家單獨設宴相邀,毛綽這個少府令卻等到了
怎么可能
毛綽跟耿家,一定發生了一件單獨指向性的事情,才會出現了這次邀約,而毛綽的拒絕,顯然極大的觸怒了竇家,緊隨其后的就是竇家暴起殺人
會是什么事情呢
潘晦忽然間想起前兩天,尚書臺復核奏疏數量時莫名少掉的那一份了。
他心頭陡然浮現出一抹陰翳,馬上下令逮捕了竇家安插在尚書臺的人嚴刑拷打。
對方的確畏懼竇大將軍,但他潘晦又豈是善與之輩
被擒住的那個名叫褚道隆的郎官幾乎是涕泗橫流的哀求他“尚書令,我要是說了,竇大將軍必殺我滿門,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
夜色寒涼,月上中天。
潘晦披著大氅,淡淡道“竇大將軍能殺你滿門,我便不能嗎同為反正功臣,竇大將軍敢殺九卿,我就算遜色他幾籌,難道還不能滅一個六品郎官滿門”
褚道隆汗流浹背,瑟瑟發抖,戰栗著左右遲疑。
潘晦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
“第一,把你知道的原封不動的告訴我,你會死,但是我會告訴竇敬,你為了保全家人,什么都沒有說。”
“第二,為竇敬保密,被我殺掉泄憤,你在地下祈求竇大將軍能夠保全你的家人。不過我有一點要提醒你,滅門這件事情,我可以失敗無數次,但你只能輸一次。”
褚道隆的臉色,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慘白三分。
潘晦問他“來吧。告訴我,你的選擇。”
褚道隆頹然跪坐在地。
他嘴唇囁嚅幾下,低不可聞道“是我在呈送陛下的奏疏里,發現了一份匿名彈劾竇氏一族的奏疏”
潘晦眼底詫色一閃即逝“匿名”
褚道隆懦弱道“是。”
潘晦迅速抓住了重點“筆跡如何”
褚道隆道“分辨不出是何人所書。”
潘晦眉頭微皺,有了答案“竇家覺得,這封匿名奏疏是毛綽所上。”
褚道隆沒有做聲。
因為毛綽已經用性命證明了這一點。
潘晦不由得出神起來。
這件事,真的是毛綽做的嗎
既憤恨于竇氏跋扈,又被損害了自身利益,且不愿暴露本來面目,倒有些像是毛綽的手筆
但潘晦心知肚明不可能是他。
因為所有奏疏都須經尚書臺,才能呈送到天子面前,而他為尚書令,也就是說,理論上所有奏疏在天子御覽之前,他都會先行過目,這份奏疏即便真的遞上,多半也會因為匿名,內容又涉及竇氏一族的緣故而被他攔下。
毛綽怎么可能不事先跟他通風,就上這樣一道奏疏
理論上是這樣。
可是事情出了一些變故。
尚書臺里,一個被竇家安插進去、具有檢閱奏疏資格的郎官,在尚書令之前對奏疏進行預檢的時候發現了這份奏疏,將其扣下,遞交到了竇家手上,繼而竇家通過某種途徑得出了奏疏的主人乃是毛綽,邀約不成之后,終于引發了這場血案
潘晦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實在是非常巧妙的設計。
他,尚書令,血案發生之前,根本不知道曾經有過這樣一封檢舉竇家的匿名奏疏。
竇敬,竇大將軍,發起這場暴力屠殺的時候,也根本不知道尚書令潘晦對這封檢舉奏疏一無所知。
戲劇性的一幕就這樣發生了。
潘晦擺擺手,示意下屬將褚道隆帶了下去,而他則在這寒涼的月色之中踱步,獨自思量,是誰設下了這個局
他舉目看向未央宮,幾瞬之后,就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