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仁昉聽出天子同姜麗娘的姐姐元娘有些情誼,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忍心對方墮入無薪工作的地獄。
眼瞅著天子離得遠了,侍從們又守在門外,她終于抓住時機,小聲提點姜麗娘“快跑,他讓人干活還不給錢”
姜麗娘“”
啊,讓人打工還不樂意給錢的摳門老板這不就對上了嗎。
再看著裴仁昉此時滿臉擔憂的神色,姜麗娘只覺得更苦澀了。
姐妹,你不懂。
錢財都是身外之物。
也就是這個識人的金手指在我這兒,要是給了他,那大概滿大街都是行走的真皮掛件了
她露出了一點微笑,示意裴仁昉她知道了。
倆人剛打完這場眉眼官司,朱元璋就回來了。
他接著那個茬兒,繼續道“我之前說的,你覺得怎么樣我也參一股你的買賣拒絕也沒事,姐夫這個人啊,向來宅心仁厚,不會跟小姑娘置氣的。”
姜麗娘“”
重新定義“宅心仁厚”。
然后果斷道“您是我的姐夫,也要叫我一聲妹妹,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是一家人,談錢多傷感情啊我的東西就是姐夫的東西,姐夫的東西那還是姐夫的東西”
裴仁昉有些驚奇的看著她。
朱元璋卻被她給逗笑了“不至于不至于,我難道還會從自家人手里邊搶東西不成叫你姐姐知道,該生氣了。”
他沒有急著落座,手扶在椅背上,痛快的道“你有本事,姐夫我呢,有人手權勢,要是想做點實事出來,這兩者缺一不可。可要是什么東西都是我的,叫你做無用功,那你還能有精神去搞這些個新鮮玩意兒嗎這豈不是殺雞取卵劃不來”
姜麗娘聽到此處,一直提著的那顆心也就松了,只是再瞄著未來姐夫頭頂那三個字,怎么看怎么覺得兩腿打顫。
媽耶,這可是朱元璋啊
又忍不住開始想他是朱元璋,那姐姐這個官配不就是馬皇后
哎
還真是有一點貼合呢
不管怎么說,抱緊姐姐的大腿,當條富貴咸魚總沒問題吧
又想了想,還是把“咸魚”兩個字劃掉了:3」
姜麗娘略略出神的功夫,外邊卻有人來稟“姜家公子過來了。”
朱元璋道了聲“請。”
姜寧顯然是從官署趕來的,身上尤且穿著官服,進門之后見內室三個人有兩個都認識,也是顯而易見的松一口氣,繼而又拱手同朱元璋行平輩禮。
他是被石家的人叫過來的,來此之前石筠有所暗示,只是他沒怎么聽懂,只知道是老師和師母為堂妹選了夫婿,元娘也已經點頭,現下叫他這個舅兄去見一見人。
姜寧的想法很簡單老師跟師母都是好人,怎么會隨隨便便選個差的夫婿給自己妹妹
而元娘雖然溫厚,卻不愚蠢,倘若對方不甚合她眼緣,她又豈會點頭呢。
由是先天就對未來妹夫存了幾分好感,再見面之后,看人相貌堂堂,談吐得宜,姜寧心頭僅有的那幾分疑慮便也消失無蹤了。
朱元璋對這位舅兄也很滿意。
活了幾世,見多了利欲熏心之人,便更覺得赤誠之人珍貴話又說回來了,若非是赤誠良善的人家,老妻的日子只怕就難過了
如是賓主盡歡,觥籌交錯,幾人高高興興的結束了這場行宴,臨別之前,姜寧還熱情的邀請未來妹夫往府上去做客。
朱元璋笑著答應了。
他們在齊云樓門口分別,姜寧往少府去當值,裴仁昉則親自送姜麗娘回去,因著湖州在側,一路上什么都沒說,直到到了石家,左右無人,才低聲問她“這是怎么回事當今跟元姑娘”
姜麗娘也很懵“我也不知道啊。從前只聽姐姐提過兩句,誰曾想他竟會是”
她沒再說下去,倒是想起了另一茬兒來“倒是你,怎么連連暗示我別答應他”
裴仁昉嘆一口氣,將自己為巴陵王設套兒,卻發現關注巴陵王府的除了她之外還另有其人的事情講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只是于我而言,能有這個結果,也很可以安慰了。而當今行事雖圣明,卻也過于小氣了些”
姜麗娘心說來了來了,這不是標準的朱扒皮嗎
裴仁昉不曾注意到她這轉瞬的走神,繼續道“我也就罷了,這么大的把柄在當今手里攥著,不得不聽命為之,你不一樣啊你是石公的弟子,姐姐又得天子看重,拒絕了想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說到此處,她又輕輕出一口氣“不過事情都過去了,你也答應完了,再說這些,就純粹是馬后炮了。我剛才看你在席間都沒怎么吃東西,要不要再吃點東西”
姜麗娘心說姐妹你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敢拒絕他啊
假若我這姐夫真有個朱元璋一樣的性情,張口把他拒了,就別指望這會兒思考接下來該吃什么了,先想想骨灰往哪兒飄吧
擦了擦額頭冒出來的細汗,她強迫自己不去想“朱元璋”這三個字“我去廚房瞧瞧吧,你餓不餓”
裴仁昉搖頭“我這就要往廷尉去當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