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點點頭,趁著她的話頭道“你送來的丫頭很得用,你要問我缺什么,卻也不缺。只是有一樁事,倒要請你安排車轎。我從洛陽回江州的時候,路上遇見流民,有好幾個自幼跟在身邊的大丫頭叫流民沖散了,只怕也兇多吉少。我時常念著她們,廟里除香燭供奉以外,少不得要親自去點個大海燈。”
話趕話說到這里,杭卿也只得應下了,她愣了愣,隨即笑,語氣軟和了許多“夫人心善,連我們這樣做丫頭的生死都放在心里。您放心,車馬都是現成的,明兒夫人得空了,往二門吩咐一聲,叫侍候執事的跟著就是。豬羊、香燭、茶食之類也叫他們備好,不用操半點心。只是有一條,咱們這樣的人家,沒有長輩領著,是不好宿在外頭的。”
林容道“你放心,我早上去,晌午便回來這時節熱,我也受不住那毒日頭的。”
吃了會兒茶,外頭有小丫頭來回話“杭卿姐姐,姑老太太昨兒吃醉了酒,現醒了,好幾位外眷遞了帖子進來,往小終南那邊亭子里賞荷,喚夫人也去呢。”
這一個小丫頭話沒說完,又來了一位“杭卿姐姐,姑老太太說,閑坐著打牙沒趣,叫幾個唱戲的小戲子,女先兒去解悶兒。”
杭卿聽了,先同林容告了一句不是,便領著丫頭出門吩咐,往何處取東西,叫哪個戲子,席面上預備什么菜色,要準備什么酒,哪家的太太怕熱,送些冰去,哪一家的太太聞不得芙蓉花,扯些絹布圍住,再撥一條游船在荷花池里,預備著姑老太太起了興致。
林容坐在里面聽著,見她三言兩語便安排妥當,辦事既老道又爽利,一時便有了三分改觀。
杭卿吩咐停當,又進來“夫人不知這幾位女眷,我陪夫人過去,路上也分說分說。”
林容笑著點頭“勞煩你了。”另換了一身衣裳,見杭卿果等在門口。
兩人一面走,杭卿一面道“來的這幾位,一位黃老太太是姑老太太從前閨中的手帕交,一位秦二奶奶是姑老太太夫家那邊的遠房親戚,還有一個年輕些的,是府里太太娘家的表姑娘,也嫁了人了。這三位都是宣州降臣的女眷。”
林容立刻會意,這是為了安撫人心。
那名喚小鐘南的一處亭子,隱在叢叢疊疊地荷葉之中,杭卿親自在小舟前撐篙,驚動里面藏身的白鷴,撲棱著翅膀飛過來。幾個小丫頭唬了一大跳,叫鬧著偏在一堆,鳳簫理了理發辮,道“這荷塘也太密得太可恨了,拔了些,間落開來,也好看些。”
林容坐著撫扇淺笑“你拔了這荷葉,入秋了可上哪兒吃新鮮的蓮藕。便是不入秋,這時候那藕節也很好。”
杭卿回頭,道“聽沉硯說,當初破宣州,入此園的時候,德公同幾位老先生也道這處荷塘很不成樣子,獨君侯說,天生天養,管它做什么,這樣的景致只取一個自然。夫人這話,倒是與君侯,不謀而合了。”
等上了岸,邊見小洲中央的亭子里坐著幾位貴婦人,幾個素面的十一二三歲的戲子正站在高處清唱。
隔得老遠,姑老太太便喚她,未等她行禮,拉了她到身邊坐“這是我們家新娶的媳婦,她人年輕,臉皮薄,也不好走動,你們得了閑也下帖子,請她一請,免得她悶出病來。”
幾位太太、夫人都站起來見禮,姑老太太又指著人一一說給她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