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硯跟在后面,見他臉色稍緩,這才上前勸道:“爺,聽丫鬟們說,夫人下午見了十六姑娘,哭了好一會兒,想必是心里不舒服。平日這時辰早就睡了,今日是特地等了爺來說話的”
這樣的話,往日勸是有用的。只是今日陸慎聽了,卻面色更暗,呵斥道:“聒噪”
沉硯不敢再說話,垂手候在一邊,偏此時又忽飄起雪來,密密麻麻,漸漸成白茫茫一片。沉硯立在那里,呼吸間呵氣成霜,不知站了多久,直手腳冰涼,這才聽得陸慎吩咐:“掌燈”
沉硯見他未吩咐去哪兒,這驛站又只安排了一處寢院,試探著沿著小徑原路返回,惴惴不安地走了一會兒,見并未駁斥,這才放下心來。
林容這里倒是習慣了陸慎的喜怒不定,她并不當一回事,伸手攏了帳子,照舊躺在床上看書。
倒是翠禽送了新灌的湯婆子進來,又取了剪刀,立在床前剪燈芯:“縣主還不睡么夜里看書,仔細費眼睛的。”
林容搖搖頭,閑閑翻過一頁:“左右睡不著,每日瞧上五頁,今兒還沒瞧完呢。”
翠禽蓋上琉璃燈罩,見林容依舊一臉悠然的模樣,嘆:“瞧君侯氣成那個樣子,想來是真對縣主上心了的。”
林容覷她一眼:“你怎么也開始說這話了”
翠禽搖搖頭:“奴婢只是想著,走有走的活法,留也有留的活法,無論走還是留,都得活得好好的,才不虧了這十幾年長的一身血肉來。”
林容聞言放下書卷,伸手去捏捏她的臉頰,笑著點點頭:“你說得很對。只是,一個女人一生中可以犯很多錯誤,走很多錯路,獨獨不能隨便亂生孩子。只要不亂生孩子,那就還有修正的機會。”
翠禽半懂不懂,憨憨地點點頭。
林容說罷,當即命丫鬟們送了筆墨進來,斟酌著寫了幾副方子出來:“這幾幅藥都是補氣益血的,你抓了來,再把其中這幾味揀出來,日后要是他來了,你便煎一碗預備著。”
翠禽不解:“君侯不是已經答應縣主了么,這避子湯要這樣小心”
林容倒覺得翠禽這話說得奇怪:“他什么時候答應了,剛不是又甩臉子走了”
翠禽只笑著搖頭:“縣主,君侯一定會答應的。”
林容嗔了她一眼,又忽想起那得疔瘡的男童。又提筆,細細地寫了藥方子、醫囑,吩咐鳳簫:“也不知道咱們什么時候啟程,你明兒一早便送了去,內服的外用的切不可搞混了。倘若那孩子病情又反復起來,你叫那家人抱了來驛站,我再瞧瞧脈象。”
鳳簫一面收好,一面奇怪喃喃:“縣主的醫術竟這樣厲害么,連碗大的疔瘡也能治奴婢聽人說,那些大夫要學上十幾二年才能夠開方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