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把那貓扔在雪地里,咻的一下便越上房頂跑了,他慢慢踱下臺階,似乎是在問沉硯,又似乎在自言自語:“她究竟是什么樣的女子呢”
沉硯跟在陸慎身邊,半晌,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奴才覺得,夫人好像同這世上旁的女子都不一樣,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
沉硯這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話音剛落便覺自己失言,主子豈是自己能說嘴的,覷著陸慎的臉色,立刻請罪:“奴才失言,請主子降罪。”
陸慎只冷冷瞧了沉硯一眼,打馬往君侯府而去。剛進門便瞧見幾位雍州城里的名醫,正叫人從旁邊角門里送了出來。
沉硯拍了一下自己腦袋:“爺恕罪,奴才昏頭了,竟忘了稟告這一樁事。今兒夫人見了親眷,太太把夫人叫去訓話。里頭只有虞四奶奶伺候著,只隱約聽見休妻幾個字。隨后夫人便回了弇山院,太太說是快昏過去了,不大好,請了大夫來。二奶奶、虞四奶奶都去侍疾去了。”
陸慎進聽濤院,邁進屋子時,見門窗大開,呼呼的冷風灌得滿屋都是。太太額上敷著棉巾,面色蒼白,正有氣無力地靠著錦墩上嘆氣,一副形容憔悴的模樣。
一旁侍立著二奶奶、四奶奶,一人端著藥碗,一人端著燕窩粥,都勸:“太太好歹保重,再怎么生氣,這藥總是要吃的。您這個樣子,老太太見了,還不知多焦心呢您就當疼一疼我們這些做晚輩的,先服了藥再說別的。”
只是兩人無論怎么勸,太太都不言語,只道:“別叫老太太知道,也算我的孝心了”兀地抬眼瞧見陸慎立在門口,止住話來。
二奶奶、四奶奶轉身行禮:“君侯”
陸慎點頭:“二位嫂嫂下去歇息吧,我同母親有話要說。”二奶奶、四奶奶道了一句是,放下藥碗,退了出去。
陸慎端了藥碗到太太病榻前,嘆氣:“母親何必同她一般見識母親倘喜歡,便多見見,倘不喜歡,自打發遠遠的便是。倘她有錯,我自會罰她。”
太太聞言苦澀地笑了幾聲,把那碗藥一飲而盡:“也罷也罷,我今兒氣極了,還發狠要休了她,算起來,是我自取其辱罷了。只是我問你,你這樣替她遮掩,那崔氏心里可半點有你”
陸慎默默不語,太太笑著搖頭:“倘她心里半點有你,便不會跳崖棄家而去,倘她心里半點有你,便不會不肯隨你回來。倘她心里半點有你,便不會同我這個長輩鬧得這樣難堪,半點不肯退讓。慎兒,她的心不在雍州。”
陸慎半晌,道:“母親多慮了。”
太太伸手撫了撫陸慎緊皺的眉頭,頗有些語重心長:“慎兒,你是我生的,母子血濃于水,你的心我還不知道么只是,這樣水性楊花的婦人,值得你這樣寵愛嗎在閨中時,尚敢私奔,成婚了,還跳崖逃家,日后,也還會有旁的梁祁之流的。只怕,你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見陸慎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太太揮揮手:“你去吧,我也不會把她怎么樣。鬧成這樣,說不得人家并不在乎,正安眠呢”
太太的話是實情,陸慎自覺并不在乎,可邁進弇山院,見滿院子滅了燈,黑漆漆的連個值夜的人都無,頓時沉了臉。人家并不在乎,正安眠呢這話像根刺一樣夾肉里,在夜里瘋長。
推門撫帳,見那小女子正背對著自己躺著,似是并沒有睡著,聽見響動撐著手轉身坐起來,一頭青絲垂在胸前,聲音沙沙地帶著一股慵懶的風情:“這么這樣晚”
這話倒仿佛是妻子在埋怨丈夫晚歸一般,陸慎瞥見她臉上猶有淚痕,眼睛腫腫的,撫上去:“哭了”
林容搖搖頭:“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