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知行發現柳家這位漂亮小娘子何止是性情飄忽,再聊下去別套話不成反被套。他道“所述不詳,不代表毫無記載”
柳扶微一臉“肯定有貓膩”瞅著言知行“那是如何記載的呢”
“此中涉及秘要,不便與柳小姐多提。”他以拳掩唇,盡量自然地咳了一聲“本官尚要處理要務,不叨擾休息了。”
話畢,見卓然帶守衛走來,言知行叮囑兩句,疾步下階,斂袖而去。
柳扶微進了廂房,在昏燈邊坐了半刻,強行打起的精神又恍惚起來。
這一日下來發生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樁樁件件都令她覺得如在夢中。
實則從進大理寺起她就掐過自己好幾輪了,即便噩夢也不該是這么個做法。
她給自己倒了杯涼水這回水是沒濺起來了,就是隱隱約約還冒著泡泡。柳扶微抱著一種“隨便吧要死就死吧”的心態將水飲盡,將那一套換命之說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天底下當真有可以交換命格的邪術么
如果真的存在,是否意味著她的命格已經和顧盼交換過了又是否意味著,顧盼先前作過的孽、該嘗的果,也都要算到她的頭上
還有那所謂的真兇,手段之兇殘莫測連大理寺都查不出端倪,假使真是沖她來的,得知殺錯人后,豈不是還會再來一次
絕了,絕了,簡直求生無門。
她連稍作洗漱的心思都沒有了,和著衣躺在榻上,頗為絕望地想這大理寺看上去也不怎么靠譜,要不先擬封遺書吧。
念頭一起,又很快掐滅罷了,她也沒什么金銀產業可分的,萬一被兇手誤以為是要留下什么線索給阿爹,別把一樁殺人案上升為滅門案才好。
要留,倒可以考慮給左殊同留點什么,可她確實毫無線索啊
柳扶微渾渾噩噩地將自己從小到大惹過的是非都憶了一遍,本來身處陌生境地是絕無睡著的可能,大抵是受了疲憊和恐懼雙重折磨,到底還是被困意席卷了意識。
恍惚間,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漏雨的破廟里,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氣味,耳畔處是隆隆雷聲,身后后躺著一個渾身是傷的少年,正是左鈺。
眼前那幾個惡徒,一個個戴著牛頭馬面的臉譜,煞是可怖。將他們綁來扔在稻草堆后既沒說過話,不給他們進食,偶爾灌點水,看他們掙扎還會發出獰笑,咿咿呃呃的,簡直不似人發出的聲音。
彼時,她還秉著一絲希望,左鈺被捕前發過求救焰的,他說他父親左掌門會趕來,她也在等等娘親來救她。
一日,兩日,到了第三日,終于聽到外頭有人來報掌門夫人前來赴約。
她心頭一跳是阿娘
誰知那惡徒頭子摸了摸脖子,“說好左掌門和掌門夫人缺一不可,如今只來了一個,擱我這兒竟玩起心眼兒來了”
不知那同伙附耳同他說了句什么,惡徒頭子扭頭朝這望來,脖子發出“咔噠”一響,陰惻惻笑道“那就告訴她,他們只來一人,我們只放一人,要哪個由她自己選,留下來的那個,呵,后果如何,可就怪不得我們了”
起初她沒聽懂話里的意思,待看左鈺瘋狂掙扎起來,想說什么卻苦于嘴被布條所封。很快,那惡徒同伙回來,一字一頓說“左夫人說,她選兒子。”
那惡徒頭子仰頭大笑起來,笑得公鴨嗓都更顯尖銳“好、好得很”
繼而手指一揮,令人將左鈺架出去,她想要起身,轉瞬那張魔鬼面具晃在眼前,長長的指甲一根根掐住她的肩,有那么一瞬間,她看到那面具上的嘴徐徐往上,一寸寸咧開,臉譜后圓凸的眼珠子宛如鬼魅“小姑娘,你娘不要你了,從這一刻起,你也是一條無主孤魂了”
她的瞳仁不斷地收縮,視界潰裂,惡魔的笑容疊為重影,充斥在整個上空
直到一陣嘈雜在她腦子里炸開,柳扶微驟然驚醒,連連喘了好幾口大氣,呆了片刻,意識到自己又做夢了。
這個夢,明明很久沒做了,為何會在今夜
不,已不是夜晚了,天馬上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