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笑了笑,“那敢情好,我聽聞佛修最講究修戒、修定、修慧,欲修禪定,需得先掃除一身紅塵煙火氣,你師父若不是對你寄予厚望,又豈會如此苦心安排”
他聽了這句,微微側首道“姑娘所言極是。”
這種“見商說句恭喜發財,見官道聲青云直上”的話她要愿意說可以說一籮筐,但此時她關注點不在這兒,而是“傳聞都說神廟可通天神、驅地鬼,想必你拜的師父也是位神通廣大的得道高僧吧”
“師父若聽你這么說,怕是要向佛祖多敲半宿木魚了。”他破天荒說了句玩笑話,又很快搖頭,“不過,我也有快兩年未見到他老人家了。”
柳扶微驚詫“兩年他老人家是閉關了么”
他不答,兀自低著頭拾級而上,柳扶微暗忖他不會只是個不受器重的掃地僧吧
她問“先生方才說許久沒見過人,不會連同門師兄弟或是師叔師伯都見不著吧”
“我還不是神廟的入門弟子”
語意不無落寞,柳扶微聽了更落寞搞半天連僧啥都不是,就是個純掃地的
倒不是她歧視掃地的,只是袖羅教主給她的期限就剩這一晚了,天亮之前不找人將她體內心種拔除,真的會神形俱滅的。
實在不行,索性就把種子種到神廟里去算了。
這般想,柳扶微自己先嚇了一跳若真讓袖羅教這般闖進神廟、奪得天書,不知會惹來多大血雨腥風
念頭一起,偏生是想掐又難以掐滅,她又忍不住自我反駁我都要死了,還管什么后患不后患的這偌大神廟不也沒管我死活么
她內心正一番天人交戰,忽然,僧袍男子猛一頓足,晃得她險些摔下去。
“怎么”
“噓”他示意她噤聲。
只見前方山路出現一簇淡淡的青綠色,繼而一簇生一簇,伴隨著細細的哭聲、笑聲半流質地蜿蜒而來,瞬間降游蕩在周遭的山霧耀出了一片陰森。
柳扶微的瞳孔因恐懼縮成了一個點是鬼火
那重重濃霧中飄來一道道人影,維持著他們死前的那一幕緩緩而來,有吊死的、有胸膛熾黑如鍋底的、有腹部不斷流淌黑血的十歲那年,她從破廟里逃出時也曾見過這般可怖的光景不,那年她只見鬼火而不見人影,但眼前四面八方、成群結隊涌來的,都是實打實的陰魂
她嚇到了極致,手軟到連肩頭都握不住,即將下滑時,他雙臂往后一抄,穩穩托住,道“不必慌,你閉上雙眼,我帶你過去。”
他的聲音沉穩,無端給人一種信任感。她依言閉眼,又聽他道“靠近些。”
尚未反應過來“靠近些”是怎么個近法,就感覺到身下人忽一個大跨步,竟是凌空躍起這下是真顧不上什么男女之嫌了,她下意識摟緊他的脖子,在天旋地轉中感覺到一股涼颼颼的風鋪天蓋地而來。
“是靈氣好多的靈氣我要靈氣”
“別搶,一人分一點”
起先,這些鬼魂頻頻擦肩,話語聲東一頭、西一頭的在耳畔炸開,她當悚然到頭皮發麻,拼命咬唇才能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然而,那雙手承托得分外穩當,不論那些聲音是哭嚎、恐嚇還是誘惑,他皆巋然不動,幾度騰移挪轉皆未讓她離過自己后背分毫,一旦適應了這種忽起忽落的懸空感,浮在周遭的陰風也不那么刺骨了。
甚至于竟還能分得出神聽那些玩意兒聊什么。
“呀,好俊的法師呀,你怎么光救她,不救我們呢”
“你們也不瞧瞧法師背上的小娘子生得是何等模樣,你又是何等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