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帶著不滿和懊惱,但白眼一翻,確是少女獨有的心大不拘模樣。
他不知,她那過于寬大的袖袍中,攥著拳,指甲摳疼掌心。
此時船已靠岸,兩人再回馬車中。
坐入馬車時,司照往車壁上一靠,又想起“夢仙案雖破,但究竟誰畫你入書仍未知。近來你依舊要保持警惕”
“嗯。殿下放寬心吧,我自然是”
她回頭,但看雙眸靜閉,呼吸均勻,長睫如扇,蓋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他應是真的倦了,居然說著話也能睡著。
柳扶微憋了一路的氣才微微吐出,一層薄薄的水霧隨之浮起,漫出眼眶。
根本不受控制。
從司照告訴她真相時,心臟就像被一塊大石頭狠狠壓住。
她是想起卓然說過左少卿從鬼井里出來,活下來已是奇跡,他是她在被割喉時一起倒地的,昏倒之前還抱著你不放。
柳扶微形容不了這種難受。
不可置信中混雜著委屈,褪下又漲起。
當太孫殿下出言安慰時,這份難受攀上了頂峰,一時間,就連呼吸都變得短促且吃力。
她意識到,這就像是阿飛所說,心樹被兩股不同的力量同時緊緊拽住,拽得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她看向司照,輕喚了一聲“殿下”。
他未應。
她端視他的睡顏,忽然發現,擁有太孫殿下情根三日,真的是一件頗為神奇的事。
雖然,因他沒有動情,未能如預期那般任自己予取予求,雖然,他為了擺脫情絲繞和情根的控制,偶爾冒出一種全然不像本人的情緒
但殿下不生氣時,還是很好很好的。
是她任性妄為,拿情根裹挾他,再這樣下去,當真害人又害己。
阿微,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殿下的情根,必須還了。
柳扶微撐著手臂,一點一點臨近。
她輕輕地將自己的吻落在他的唇上,雙眸閉合,默念情根訣。
須臾間,泛著幽光的情根慢慢滑出,順著吐息慢慢流入他的口中,他的心里。
直到車廂內重新陷入昏暗。
柳扶微緩緩抬起唇,心猿的浮亂與悶窒在這一息終于得到了紓解。
她稍稍舒了一口氣。
太孫殿下依舊未醒,他看上去疲憊之至,仍在熟睡之中。
等他清醒時,一定會覺得奇怪,明明昨日還對那柳小姐頗有好感,怎么忽然之間又變回了那一副討人厭的模樣
不過,這樣好的殿下,縱然將情根還給他,他也不會過分為難吧
馬車整好停下,衛嶺正要開口,車簾被掀開,柳扶微朝他做了個噤聲手勢“你家殿下已經睡著啦。”
衛嶺“哦,那”
“稍等。”她將司照的外衣褪下,輕輕蓋回到太孫殿下身上,輕手輕腳下了馬車。
“今夜,辛苦衛中郎了。”
衛嶺點了一下頭。
她走出數步,回頭看著馬車,心中默念一聲“再見了殿下”,邁步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