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是算得上周密,可房屋略小,窗戶也給封上了,難免憋悶。卓然怕她嫌悶將上回收繳的話本找出來給她打發時間,一上午過去,待熬到中午就去膳堂和大家一塊用膳。因知曉了這位就是“掖息宮二男爭一女”的少卿妹妹,短短一頓飯的功夫,投向她身上的注目禮就未斷過。
柳扶微尷尬地恨不得將腦袋埋到碗里。
她算是悟出來了左鈺的腹案了。
白日,就這樣陪他隨他上衙,天黑了回左府繼續看著,直到令焰出現為止。
柳扶微簡直無言以對。
即便令焰只是一團火,它也不會傻到上門送死吧
難道它不出現,她就得這么被左鈺拴著拎來拎去,一直躲著令焰,依托所有人的保護過活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一旦落了單,令焰必定是會趁虛而入
到了這種境地,她就會情不自禁地去想令焰的話。
它說她這樣一個弱不禁風、無人在意的凡人禁受不住禍世的命格
此話,心中自是有一萬個不愿意認同,竟也生出了一種自疑我自小到大,確實沒有做成過什么大事,要說禍事,倒是闖下不少,哪怕坐上了袖羅教教主的寶座,每到關鍵時刻總得依賴阿飛昨夜左鈺,說我總是在意旁枝末節,怕也是真心話。
明明逍遙門的叔伯師兄待我也很是不錯,那么多人一夜間沒了,理應和左鈺一般難過,卻為了阿娘的一個選擇耿耿于懷這么多年。
如我這般偏私利己之人,也許真如令焰所說,只是阿飛千年歲月中的一個眨眼的存在,愚蠢自大又總為七情所困,并不配主宰自己的人生
她滿腔情緒落到此處,一時覺得自己未免過于沮喪,狠狠自敲幾下腦袋,勒令自己停下。
卓然整好捧卷過來,見她不時狠狠自敲腦袋,驚得連忙上前“柳小姐,你、你還好么不會是被令焰附身了吧”
短短一日,卓然已問過這話三遍,柳扶微無語“沒有,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卓然看出了她的不耐,歉然道“外邊眼見著要下雨,那神燈令焰據說可融于雨水,為安全計,還是不了吧”
她人還蔫著,哼了一聲“在屋內也未必安全啊,上回不也是人在大理寺坐,禍從天上來么”
卓然記得,那回柳小姐之所以會被袖羅教劫走,全因她仗義直言,才不至于讓同僚們被妖賊所害。是以,她鬧一些小脾氣,他也毫不介意,反陪笑臉“這次我們已仔細做足準備,倘若神燈再來,也絕不會讓它再傷害柳小姐一根毫毛的。”
她和卓然也算老熟人,知他是職責所在,不再勉強。只想到左鈺這會兒不在,不妨多打聽打聽,試探道“不如卓評事陪我聊聊天你對神燈有多少了解比如,神燈是從哪里來的”
“唔”卓然坐下身,道“我看過一些載錄,神燈最早是是風輕法師的法器,供奉在萬燭殿的供燈,有不少都存著風輕法師的殘魄。后不知出了什么變故,有好幾盞流出了萬燭殿,散至各處”
“散至各處早在洛陽神燈案之前,民間已有神燈”
卓然點頭“也許吧。只是這種法器未必會直害人性命,若只是偶然發生幾樁,也不易被人發現。”
柳扶微兀自思索了一陣,想到言知行與衛嶺吵的那幾句,問卓然“對了。昨夜,言寺正好像提到過什么殿下的取舍,還有左少卿冒死接劍,好像都與洛陽神燈案有關卓評事可有所耳聞”
卓然也放低聲音,道“我不過來大理寺一年只聽說,言寺正和他兄長言知秋大人都是太孫殿下的左膀右臂,但神燈一案,卻因太孫的取舍失誤而殉職”
柳扶微輕輕“喔”了一聲,道“那神燈本就極為可怖,不是說當年有許多人都因此命喪洛陽么言寺正的哥哥因此殉職是令人感到遺憾,但就算要怪,也不該恨殿下吧”
門外忽然有人道“怎么就不能恨了”
卓然倏地站起身,言知行邁入,看向柳扶微道“所有人都與著他出生入死,他卻將我兄長的生命作為賭注,最后輸了,我不該恨他么。”
柳扶微眉心一蹙。
她猶記神廟內的太孫一直不曾忘記自己的同僚,遂道“我不信殿下會以別人的性命為賭注。神燈一案,殿下自己也是受害者”
言知行冷哼一聲“如鴻劍可滅神燈,他只需領悟此節就能拯救洛陽城。可他剛愎自用,偏與神明作賭,最后失去執劍之能,才會滿盤皆輸”
柳扶微不知此間細節,自然無從辯駁,但聽言知行如此輕描淡寫否定殿下的一切,不服氣道“事后諸葛亮誰不會當無論寺正大人如何說,我就是相信殿下不是這樣的人。”
“柳小姐以為自己很了解太孫不知殿下有否告訴你,逍遙門案是他所辦的第一個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