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不止柳扶微,連卓然都愣了一下。
言知行道“蓮花山下,柳小姐曾攔過一輛馬車,你應該有印象吧”
馬車
言知行這一提,她依稀想起來是有這一茬。
逍遙門下葬那日,所有人都怪她不肯哭喪,心腸冷,不懂事,她賭氣之下,一個人奔下山。
在山下,無意間看到有兩個大理寺的官差立于一輛華貴的馬車前,正躬身同車中的人說話,看去態度恭謹。
彼時,她正處于一種被所有人質疑的憤懣與委屈中,看那馬車要走,便不管不顧沖上前去,就那么朝車頭前一跪,道“我以性命發誓,我絕對、絕對沒有說謊,懇請大人信我”
人在絕望的邊緣,往往會做蠢事,實則那時她根本不知道馬車內坐著的誰。
是以,當馬車停下,車中人同意她近上前去,她反而呆住。
她依言近上窗前,將之前同其他官差說過的話又講一遍,未說完,邊上官差忙同車內人解釋“殿大人,我等已派人去那山頭,未見過什么破廟,也未見到山上有任何尸身”
車中人沉吟片刻“這位小娘子所述細節允理愜情,并非經不起推敲。”
他音色年輕,是標準的長安口音,緩慢的語調帶著溫和,只一句,她眼眶不覺紅了。
阿娘的葬禮她沒有哭,但那一刻,一直積攢的失望、委屈以及無法面對現實的壓力盡數爆發了出來,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涌出。
感受到頭頂上的車簾拉開些許,車中應燃著炭火,暖意彌散,一方素帕遞來“你的話,我聽到了。”
她怔怔接過,淚眼朦朧中,看到那少年露出好看的下巴和看去略微單薄的肩。
他道“我相信你,沒有撒謊。”
她鼻尖一酸,幾乎是強忍著喉頭酸澀“尊下可以查出真兇么”
“我可盡力一試。只是,你之后為了自己和家人的安全,切勿再對外人多言。”
她忙點頭“好,好。”
“你早些回家,莫要叫家人擔心。”
話音落下,簾子重新放回。她往前一步,腳下松軟的雪嘎吱脆響,直到馬車駛遠,碎雪如傾沙一般,纖塵不染,點塵不驚。
那段歲月中,她也曾對這未知少年的話抱有期待,后來又過去許久,逍遙門案始終未有回音,她才慢慢死心,只當那人也同其他人一樣敷衍自己。
或者,是他也無能為力。
都合乎情理,反正她早已接受。
但此刻聽言知行說起馬車,往昔那一幕如洪水猛獸朝她的意識洶涌襲來,她難以置信地道“馬車里的人是太孫殿下”
言知行道“不是他還有誰當日駕車的人是我。”
卓然聽明白了,忽一撫掌道“我記得,殿下入大理寺是同年七月,莫非就是因為此案”
言知行冷哼一聲,“逍遙門案無人敢碰,他進大理寺后,第一個接手的就是此案。”
心頭滾起一股很酸很酸的暖流。
又似有枝條蔓蔓,糾纏撞擊著像要開出什么一般。
她腦子一片空白,已全然說不出話來。
卓然哎呀了一聲“寺正大人,你就別說了。都把人姑娘家說哭了。”
言知行提起這茬,本來只是想揭太孫的短,見狀道“我又沒說什么,我只是想說,太孫也有很多事她不知道的”
說著說著竟似維護,像是年少時的本能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