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索性不再多語。
甘露殿中又是另一番風向。
圣人動了肝火。
不為別的,是柳御史委婉地拒絕了賜婚。
昨夜,柳常安得知左殊同帶柳扶微出宮還松了一口氣,恨不得為女兒脫離苦海而飲杯慶祝。本想等今夜去左府親自接她回家,熟料放衙之前被圣人傳召。
圣人也并非一上來就將話挑明,起先還和顏感慨道“聽聞昨夜令嬡受驚回府,可好些了”
柳常安不敢欺君,只道“臣多謝圣人關心,幸得太孫殿下與左少卿相護,小女應無大礙。”
“本來此次朕除了想為昭儀選伴讀,也有意借此機會讓諸位愛卿之女擇得良婿,哪想啊才入宮幾日就出了這樣的意外。”
柳常安自當配合著說了幾句“可惜小女福薄”之類的話,誰知圣人就在后頭跟了句“朕有意擇令嬡為太孫正妃,未知柳御史意下如何”
柳常安當即驚慌萬狀,跪身叩頭,聲稱小女性情頑劣、才疏學淺,不配為太孫妃云云。
這一番避之而不及的姿態,瞬間令圣人變了顏色。
消息傳到司照耳里時,據說場面已鬧得不可開交,不知柳常安又說了什么,圣人一拍桌案,斥他屢屢欺君罔上,甚至將陳年舊事都拎出來掰扯,動靜大到直接飄出甘露殿。
“皇祖父為何指柳御史欺君”司照疾步趕去,于廊中詢問衛嶺。
衛嶺道“應該是當年圣人有意選柳御史為昭和公主的駙馬,他為拒婚,謊稱自己早與柳小姐的親娘有了婚約,后才知那所謂的婚約既無采擇之力,也無媒妁之言,本不作數。”
司照抬指往太陽穴一壓“皇祖父突然要為我賜婚,還盯上了柳扶微,只怕是”
衛嶺接話道“是因昨晚的事,皇后的人還是察覺到了”
看來是。
昨夜他和左殊同雙雙失態,掖息宮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哪怕一清一白都常被誤傳。
更何況,本為實情。
司照趕至時,殿內不止圣人與柳御史一人,不知是否一開始圣人就有施壓之意,太子與祁王也都在殿中。
“朕當年欽點你為探花,后封你為御史,待你可算不薄,”說著將茶盞扔到柳常安身上,怒不可遏,“你倒是厲害,嘴上說著報效,一而再再而推拒親事,這便是你的侍君之道么”
“陛下隆恩,臣感念萬分。只是小女當初被妖邪劫走,九死一生,無論身心倶不堪負重,實在沒有做太孫妃的資格臣愿認罪,辭官回鄉,還求陛下念在臣一腔愛女之心,收回成命。”
司照踱到門前的時候,聽到了柳常安如是道。
雖以不配為由,但寧可辭官也不愿柳扶微當太孫妃,可見其心意決絕。
他昨夜因受心魔滋擾,人還虛浮,親聞柳常安拒婚,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不住地從心底翻滾、下沉。
圣人猶自指著柳常安道“柳常安啊,朕以為你年歲漸長,那倔驢脾氣也該有所收斂,今日瞧你這一頓貶損,其他地方不見長進,倒是將朝堂上虛頭巴腦的那套用到實處”
“臣句句屬實,萬萬不敢欺瞞圣上”
司照入殿一一行禮,尚未開口,圣人道“朕今日且將話放在這里了,天底下的女子到底誰配得上皇太孫,那得由朕說了算、由皇太孫說了算,輪不著你”
正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尚在殿中,圣人此言豈非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太子原本板著的臉難看到了極致,偏頭望來的目光帶著些許隱藏不住的恨意。
司照心頭一震,立即道“皇祖父息怒。孫兒”
圣人打斷道“柳御史口口聲聲說他的女兒配不上太孫妃之位,呵太孫來得正好,你自己來說,柳娘子可勘配否”
司照喉頭微微一滾。
他深吸一口氣,道“皇祖父,昨夜宮中確實出了點意外,孫兒以為,不妨將遴選延期,等確保各家小姐安然無虞再選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