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照未答。
衛嶺湊上前低聲道“殿下今夜燒了鑒心樓,太子勢必要反咬一口,萬一婚期延誤,影響賭局”
“婚期,會如期而至,”司照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腕,目光平靜到極致,“賭局,也無需掛懷了。”
仁心而已,輸了,便輸了罷。
衛嶺未懂,只聽太孫殿下徐徐道“不過,眼下的東宮的確太過喧鬧,在微微嫁進來之前,是該清理干凈了。”
第二更
鑒心樓被燒一事到底還是驚擾了圣人。
鑒心之令本為圣令,聽得太子一頓添油加醋的控訴,圣人亦然動怒,急召皇太孫回宮。
東內,紫宸殿,太子哭訴“天下誰人不知國師府乃是天子府邸,鑒心臺更是先祖立朝之初所建,他說燒就燒啊,置國師府于何地、置父皇于何地周長史好意相勸,竟還被他斬斷了手周沖在我朝有書圣之名,他失了這一只手,與取他性命何異太孫此舉,簡直目無君上、目無律法,父皇啊,您若再行偏袒,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眾口”
司照身姿筆挺“周長史對我妃子起了歹心,當著我的面都敢行輕薄之舉,這就是父王口中的好言相勸”
太子冷笑道“周沖為東宮長史
十五年,從未有過僭越之舉,怎么可能會在執行上令之時犯渾”
周長史所為乃國師府長徒親眼所見,可召為人證。至于緣由,鑒心臺本為至陰至邪之物,歷來未修煉者皆不可靠近,靠近者邪念催生已算是輕,”司照說到此處故意一頓,跪身道“皇爺爺,孫兒今夜趕到之時,扶微倒于臺中血流不止,孫兒這衣裳上的血皆是她所流,倘若遲到一步,她必血流殆盡身亡孫兒見鑒心臺吸附活人鮮血、橫生邪火,一旦破開塔樓禁制,必然招來惡魂無數,只能先以神廟之紫熒先行滅之,絕非蓄意毀樓。”
他一身衣裳染滿鮮血,方才踏入殿內時,圣人已覺觸目,聽得此言問道“柳娘子現下如何”
司照沉聲道“孫兒已送她回柳府,也請御醫診斷過,因血流過多,陽氣受損,一直昏迷不醒。”
短短幾句話,就將過錯悉數推到了太子身上,見圣人蹙起眉,太子立時道“簡直無稽之談父皇,你可不能聽信阿照這一面之詞啊。周長史送人鑒心,全程都是國師府協同,縱是稍有紕漏,難道就不能同國師一起解決”又轉向司照,“鑒心樓鑒過那么多人的心,怎么別人沒有橫生邪火,到了柳御史家的這位便出了岔子阿照,你在鑒心臺上究竟看到了什么見不得人的結果,才寧可毀人滅樓的”
司照瞳仁一凝,頓了頓道“兒臣救人心切,彼時并未看清。”
太子自覺捏到了他的痛腳,嘴角一勾,道“你是看周長史已瘋,鑒心樓已塌,便覺死無對證了,獨斷專行只怕你要失望了,心頭血一旦吸附,鑒心臺結果即成,區區烈火豈能燒盡現下國師已在清理塔樓,你心心念念的太孫妃,心里究竟裝著什么,馬上就可見分曉”
司照身形微僵。
縱然圣人不希望太子鬧出人命,鑒別禍心本是他最為關心的,于是身子往后一靠,若有所思道“罷了,你先去換一身衣裳,遲些再議”
司照默然片刻,道“孫兒就在此等候。”
圣人眼睛微微瞇起。司照話里話外皆有避重就輕之嫌,他焉能看不出。
須臾,宮人稟國師入殿,簡單行過拜禮,道“陛下,根據鑒心臺所現,結果非是太孫殿下”
太子露出得意之色,下一句,但聽國師道“而是柳娘子本人。”
這結果令圣人與太子一詫,司照卻渾不見意外之色。
圣人惑然“鑒心臺不是鑒人中所屬所圖怎會鑒出本人的模樣”
國師道“回陛下的話,此鑒心臺本是極北之地的靈物,固然能鑒心,需取心頭之血方見成效;若灑上的不是心頭血,往往所現乃為本人。取心頭血本是極為兇險之事,只取毫末,不至有多少損傷,故而此前都是臣親自動手,以策安全才不許外人踏入。但今夜臣尚未抵達塔樓,得聞太孫妃已被取血,臣也詢問過府中弟子,皆未有人施為。塔樓之中,周長史無故發瘋,極有可能是直接接觸到了鑒心臺,臣判定是因周長史太過心急,取錯了血,方出此結果。
”
太子胸膛起伏道“不可能,怎么可能會取錯血國師,你再去看看,定是你們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