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王安風眨了下眼睛。
王安風只是微笑,道:“十里花海,我也極有興趣。”
心里卻已經從尉遲杰的話里面猜出,應該是文家以大世家之名邀請青鋒解弟子,因為礙于宗門之故,宮玉不得不過來。
而尉遲杰又擔心宮玉等人在文家里吃了虧,所以也找了個由頭跟了過來,順便把太叔堅和老祿兩個六品的武者也直接帶上。
文鴻運不只是沒能聽得出尉遲杰話里的意思,還是說聽懂了之后在裝傻,依舊只是笑瞇瞇得在最前面引路。
文家這一處山莊歷經兩朝,以三百余年時間陸續建成。
有大小院落三十五座,每院皆有祭祖堂,左右兩側為繡樓,因為依山而建,仿佛山城,堡墻緊圍,四門擇地而設。
大小院落珠聯璧合,上下左右相通的門多達六十五道,卻又各自獨立成章,雖是江南道,卻少有溫婉,多得是宗族禮法的沉重威嚴,讓人心里面壓抑得厲害。
眾人漸漸往上行去,回身往下看的話,能夠將其余院落全部踏在了腳下,其中看得到園林樓閣,私塾亭臺,在遠處是月色下隱約的花海,當真如同一座小城。
可是尊卑貴賤,上下有別,已經盡在其中。
在中堂前有兩名持刀的護衛,神色冷硬,呼吸平緩悠長,手掌上,刀鋒上纏繞著王安風極為敏銳的殺氣和煞氣,仿佛兩頭蟄伏的猛獸。
并不曾加以遮掩的氣機釋放,是比之于老祿和太叔堅還要更勝一籌的中三品武者。
文鴻運站在了一旁,伸手邀請王安風幾人走入,尉遲杰很有自知之明得慢了半步,讓王安風走在最前面。
王安風沒有遲疑,徑直推門而入。
在房內門口,先前春獵時候曾經擋住王安風箭矢上勁氣的灰衣男子抱劍而立,雙眸低垂,仿佛一尊塑像,王安風幾人進去也沒有動彈一下。
正入屋內是一篇屏風,上面繪制了萬里江山圖,山河萬里本來便是山水畫中常見的題材,可畫這一幅畫的人眾多,能夠畫好畫得入神的卻是寥寥。
屏風上這一副恰是其中翹楚。
純粹以青綠色,卻能夠繪盡了萬里山河的風采,可稱蔚為大觀,細微處也有別樣功夫,飛鳥只是一點,便具翱翔之態。
尉遲杰嘖嘖品評了一番,卻又嘆息。
屏風后面傳來一聲朗笑,旋即便轉出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面容儒雅,卻沒有尋常書生的文弱,足堪稱得上一句俊偉。
想來年輕時候,定然是難得的文武全才,是能讓女子閨房里暗藏畫像的風流男子,走出來便能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視線,此時只是笑道:
“賢侄年紀輕輕,卻又為何學那老邁中人嘆息?可是為叔這屏風上的畫入不了賢侄的眼?”
“為叔這十幾年來醉心丹青,這可是近幾年來最得意之作,下口品評的時候,可要嘴下留情啊,哈哈……”
尉遲杰靦腆笑道:
“哪里哪里,文叔父這一幅畫用筆精妙,就是小侄這種不通丹青之術的人也知道畫得厲害,可是……”
那人笑問道:“可是什么……?”
“尉遲賢侄想到了什么,不妨明言,我不過只是一身布衣,你也沒有官身,咱們叔侄兩個說話,沒必要那么多彎彎繞繞。”
尉遲杰推辭了一陣,才似乎推辭不過盛情,微笑道:
“這畫有千般好,萬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