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趙忠緩緩點頭。“張常侍的道理我算是徹底明白了……外面正在鬧賊,咱們即便是主人家信重的門客或家奴,也不能說動主人去處置正在御敵的護衛,尤其還是表現出色的護衛。”
“退一步說,家門若破了,不要說主人家,我們做家奴的便能逃得了?”張讓愈發搖頭。“故此,戰事一日不平,皇甫嵩、朱儁、公孫珣三人便一日動不得……天子不許,你我也不該,以免自找難堪!”
“那便忍讓一時吧!”說著,趙忠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懷中的奏疏。“既然這三個打勝仗的動不得,那其他人呢?”
“其他人同樣弄不死。”張讓搖頭道。“天子不糊涂,他不會在此時殺任何一個無反意領兵之人的,那樣會讓天下武人唇亡齒寒,說不定就要激起新的亂子。”
“也殺不得嗎?”趙忠嘆氣道。
“殺不得卻未必動不得。”張讓從容安慰道。“畢竟天子未必不會嫌棄他們作戰不力……其余三個都在打勝仗,四萬、十萬的說滅就滅了,為何你們幾個打不利索?”
“那就由我們出面,奪了他們兵權,以作警告!”領悟了對方意思的趙忠語調當即高亢了起來。“省的天下人以為我們動不了這些武將而自作聰明!”
“可以向盧植、郭勛索賄。”張讓儼然早有腹計。“但也沒必要逼太緊,你我二人不用出面,尋個中黃門、小黃門出面去試探……若彼輩不從,再向天子進言,說他故意遷延戰事,圖謀不軌!”
“還是不妥。”趙忠忽然冷靜了下來。“南面三將剛剛平定潁川,都在等中樞詔令,若不能先有所安排,便是除去盧植或郭勛,怕也是徒勞增加這三人的功勞……”
“哪里不妥?朱儁去南陽,皇甫嵩去潁川,公孫珣……”張讓說到一半主動看向了趙忠。“公孫珣去河北助陣盧植,這些都是之前朝中議論的大方向,陛下也許了的,過兩日封賞、調令就都要送出去了。”
“公孫珣不能去盧植那里。”趙忠咬牙言道。“你想過沒有,若是公孫珣在盧植身側,一旦盧植被我們攆下來,他豈不是會順勢統領六萬精銳官軍主力?這小子手里有一萬精銳,一萬新募兵屯駐在陽翟,你我都寢食難安,若是與他六萬軍,然后又打贏了張角、張梁,威震天下……屆時,難道要我真的拿一文去買自己性命嗎?!”
張讓也是微微一滯,并認真頷首:“公孫珣年輕,行事激烈無度……確實不得不防。”
“讓他滾回河北,去北線接替郭勛!”趙忠略一思索便有了主意。“他手下本就是幽州兵、并州兵、河內兵,不去河北說不過去……先以作戰不利為名拿下郭勛,然后讓他代替;等他到了北線,正式接手戰事后再試探盧植不遲!”
張讓也略微思索一二,然后旋即頷首:“如此正好!王子師那里,也等到皇甫嵩離開了豫州再說。”
說完,午后宮殿的陰影下,二人先是一陣輕松,但很快就全都默然不語起來。
好半天,趙忠才忍不住搖頭嘆道:“真沒想到,你我二人想要整飭幾個人,居然也要費心費力到如此地步?”
“且等等吧。”張讓無奈笑道。“非常之時,自然要非常應對。等到國家亂平,戰事消解,咱們再和這些人慢慢算賬……走吧,去西園遞交奏折吧,今日在天子面前你我還要默契一些才行。”
趙忠緩緩頷首,率先抱著懷中奏疏往西園而去,然而剛一起步,他卻恍然大悟,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居然又停了下來,并朝不遠處的一個中黃門招了下手。
張讓不明所以,但卻懶得多問,只是在旁靜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