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遂面色慘白,無言以對,便是他身旁素來以鎮定持重出名的成公英也神色驚惶到不知所措的地步。
夜色已深,可叛軍全軍卻居然無一人入睡,紛紛出營望天失語。
原來,十一月的夜空中,流星無數,宛如下雨,而如此美景在韓遂、邊章,乃至于數萬涼州叛軍看來,卻是讓人害怕到極致的天象……他們不怕刀兵,不忌生死,卻怕天譴!
“我……”
韓遂剛要說幾句勉勵人的話,忽然間,一道頗為亮眼的星光自天空滑過,瞬間消失不見,這道亮光不僅驚動了軍中騾馬,響起了陣陣嘶鳴之聲,也讓叛軍徹底失措,更讓飽讀經書從而迷信至極的韓遂、邊章本能的想起了漢世祖、光武帝劉秀的舊事。
“走吧!”邊章實在是支撐不住了。“咱們走吧!這是漢室天命尚在的征兆,強要留下來作戰,怕是要和昆陽大戰的王莽軍一樣,落得一個片甲不留的下場。”
“可、可往哪兒走?”韓遂看著亂成一片的軍營也是難得腦中一片空白。“后面不就是涼州了嗎?”
“往金城郡走。”一旁的北宮伯玉聽到片甲不留四個字后也是趕緊咬牙道。“那里本就地形險要,而且,咱們本就是從金城郡起兵的,彼處舉郡都是我們的人,便是天譴也只是上天不想我們打長安吧?回到家又如何?”
“其余好不容易聚起來的羌人呢?”韓遂終究還有些不舍,一月前他們還有十萬大軍,對著漢軍屢戰屢勝,他韓文約甚至還做了個入朝誅宦,受印為大將軍,然后皇甫嵩、公孫珣那些人都自己身前俯首的美夢。
“讓他們各回本郡。”成公英無奈勸道。“金城貧瘠,哪怕是在郡中迎戰,也最多只能養兩萬兵。”
韓遂無可奈何,其余人也一樣……叛亂到現在,哪怕是一開始還有著一些被迫和裹挾的味道,此時他們卻早已經被手下數萬大軍給養出了個人野心,如今誰不作著某些春秋大夢呢?但越是如此,望著依舊流星不斷的天空,他們就越是驚恐無奈。
說到底,不僅僅是時代的限制,也不僅僅是愚昧,更重要的一點是,這群涼州人和這世上絕大多數人一樣,都還覺得大漢才是有天命的那一方,而自己是叛軍,是賊寇!張角那種宗教瘋子,還是少數。
實際上,另一邊,被叛軍依靠地理優勢堵在涼州、司隸邊界吳岳山中的漢軍前鋒,看到滿天流星卻紛紛士氣大振,都認為這是漢室天命所兆。
于是乎,前鋒統帥、破虜將軍董卓幾乎是當即立斷,立即請來自己的副手,扶風郡守鮑弘。
二者一拍即合,決定連夜出兵。
這一戰,漢軍士氣如虹,而叛軍本就要逃,可以說殊無戰意,故此雙方甫一交戰,叛軍便大潰而走,戰斗迅速淪為了追擊戰……且不提董卓、鮑弘這邊臨陣斬下了數千首級,更重要的一點是,叛軍撤的干脆利索,羌人轉頭各回本郡,叛軍主力只剩兩萬多人倉惶轉回金城,死守金城郡門戶榆中城。對應的,涼州最東面也是最腹心的漢陽郡瞬間全面光復,張溫也親提大軍進入了漢陽,然后屯駐于漢陽郡首府冀城。
到此為止,可以說,漢軍的平叛行動已成功了八分,而涼州叛軍相對應的陷入到了絕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