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連張溫都安生了下來,轉而靜待對方結束祭祀,唯獨曹操愈發瞇眼,然后捻須不止。
祭祀按部就班的結束,公孫珣倒是毫無拖延推辭之意,居然干脆利索的親身出來了,然后就在轅門內與張溫相對,行禮接旨。
旨意很簡單,加公孫珣為特進、光祿大夫,入洛。
平心而論,僅憑今日天子的這道旨意,公孫珣對其人此番應對的評價儼然又高了一節,因為這是一個很有余地又很節制同時又很有效果的旨意……簡簡單單,合情合理,既沒有逼迫公孫珣重新站隊的意思,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姿態,但到底是彰顯了其作為天子的影響力,若公孫珣就此接旨入洛,那他此番輕騎而來為何進撐腰的氣勢便不免被化解了六七成去了。
所以,公孫珣不能接這個旨意。
“臣不敢受。”公孫珣起身后,正色相對。
張溫沉默了片刻,他雖然是司隸校尉,卻根本不愿意摻和到這種事關兵權的大事中來,尤其是天子身體如今越發不好,再加上本朝天子那可笑的壽數,他基本上可以斷定天子沒幾天好日子了……而按照漢室傳統,天子一死,外戚、士人、宦官又得殺做一團。
但是話還得說回來,張溫畢竟職責在身,他受天子命來此傳旨,就這么不明不白的直接回去,未免太可笑。
無論如何,話還得問清楚。
“敢問薊侯。”張溫思索片刻,然后盡量用一種比較平和的語氣詢問道。“這到底是什么緣故呢?天子之詔,不能無故而不奉的,可是身體有恙嗎?”
聽得此言,公孫珣不僅沒有得到臺階后的放松感,反而陡然一肅,并旋即冷冷看向了對方。
話說,此時雖然是初冬時節,但天氣卻不是很冷,尤其是午后陽光直射,反而很是溫暖怡人,而被對方近在遲只這么一瞪,張溫卻居然有些遍體生寒。
“衛將軍。”幾乎是出于自保本能,張溫立即咬牙上前半步,試圖低聲交流。“我……”
“敢問司隸校尉,你出此言是何意?莫非是要仿效當日天使逼死我家君侯故友司馬直一般,逼死我家君侯嗎?”就在這時,隨著公孫珣身后一名文士忽然作聲呵斥,張溫當即面無血色起來。“你難道不知道,我家君候剛才在賬內祭奠是誰嗎?!而且,你難道不知道,當日司馬公死后,我家君侯曾立誓,此生絕不會交一文錢來與閹宦買官嗎?”
張溫只覺得自己滿腦子嗡嗡作響,他這才想起來,司馬直就是在這個地方自殺的,而且之所以自殺就是托病不受官卻被天使逼迫……對方如此作態,他是真的無可奈何了。
然而,不等張溫解釋,那文士居然復又拔劍出來,直接相對質問:“你身為司隸校尉,擅有司隸重權,卻一而再,再而三的有所暗示,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我家君侯今日說有恙,你便要直接抓人不成?!”
“怎么可能?!”張溫不敢再讓局勢糟糕下去,當即出言否認,以求推脫。“我如何會做這種事情?!”
“你如何不會做這種事情?”那人繼續揚聲質問。“天下人皆知,你張溫乃是以財貨輸西園而為三公的……向來奉迎北宮閹宦!天下洶洶至此,皆由閹宦所起,你一個南陽名門,就不怕被天下人嗤笑嗎?”
張溫隨即驚嚇失語!
畢竟,眼前這一幕乃是其人最擔心、最害怕的一幕!
首先,張溫也好,還有之前的崔烈也罷,其實都是個標準的士人,骨子里還是典型的經學世族名門,還是跟士人們一條心的。
但是,誰讓他們遇到了一個奇葩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