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這樣好了,你們二人還有義公、素卿他們,一起出去替我去迎一迎。”公孫珣復又遙遙望著自己岳父的儀仗言道。“既然來了,便請他老人家及早入城……就說……就說蹇碩、董重已死,董太后亦崩于永樂宮,大將軍有密信與我,讓我引兵入洛,盡誅閹宦……我在城中等他商議。”
言罷,公孫珣轉身就坐在了高臺上早已經放好的兩把太尉椅之一上面,居然是要在此處候著自己的岳父到來。
戲忠聞言哪里還會在意什么趙公,立即就忍不住張口詢問:“君侯所言是真的嗎?蹇碩、董重死掉本就在意料之中,董太后如何崩了?何大將軍又是何時送信過來的?”
“這種事情,我說有便有的。”公孫珣不以為意,只是勉力催促道。“速速替我迎岳父大人來此吧……此言不妨當眾告訴他,且看我這位岳父反應。”
這下子,婁圭與戲忠不由面面相覷,卻也終究無法,便躬身一禮,匆匆出迎去了。
而果然,公孫珣居高臨下,在城內高臺上遠遠看到婁圭、戲忠、韓當、高順等人往城外出迎,見到趙苞后只說了幾句話,后者便方寸大亂,然后居然直接越眾而出,不管不顧的入城來了。
“岳父大人!”片刻之后的柳城城中望臺之上,甫一見到趙苞匆忙登臺,公孫珣便立即向前恭敬行禮。
“且住,文琪。”趙苞氣喘吁吁,開口便問。“聞得天子崩,我便知道董重、蹇碩皆不可久存,可太后如何崩了?而且殺區區幾名閹宦而已,召幾名獄吏便可,何遂高為何又要讓數你千里引兵入洛?”
公孫珣沉默片刻,卻是干脆說了實話:“回稟大人,太后應該是月初崩的,我也是剛剛接到快馬傳遞來的口信,至于為何突然崩殂,大概是因為婦道人家,聽說自己侄子被人滅了滿門,一時憂懼難耐吧?”
“一時憂懼何以服天下人?”趙苞勉強喘勻氣,卻是激憤難耐。“那是太后!本朝以孝治天下,天子剛剛駕崩不到兩月,人心正亂,如今太后又崩,他何遂高就不怕人心不穩?”
“太后突然崩殂,確實有些議論。”公孫珣聞言當即便在樓梯前搖頭。“但并不至于影響人心……大人知道嗎?從之前天子崩到加謚靈,再到如今改元光熹,兩月間,何遂高并未入宮服喪,也沒有入山陵,卻也沒聽到哪位有所諫言,實在是天下人都不在意這些事情。至于說太后突然崩殂固然有些許波瀾,也只不過是加些美謚以作遮掩便可,何必大驚小怪?”
“那他們在意什么?”趙苞愈發心涼。“何遂高這么搞……真不怕人心俱喪?”
“大人豈不是糊涂了?”公孫珣聞言不由哂笑。“天下人都等著何遂高誅宦呢!殺了十常侍,血洗了北宮,再誅了十常侍全族與他們在各處的子弟、門生,那他何遂高便是當世周公,誰還會在意一個貪財的太后呢?至于說為天子服喪……不過一獨夫為天誅授其首,何足道也?天下人沒有歡呼雀躍,置酒慶祝,就已經算是很講禮儀了,如何還能求全責備呢?”
說著,公孫珣居然上前握住面色早已蒼白的趙苞之手,將對方扶到高臺上的太尉椅中,然后才躬身懇切言道:“岳父大人……你剛才問我為何大將軍讓我處置完遼西事后,速速引兵入洛?我倒想問一問岳父大人你是怎么想的?閹宦禍亂天下幾十年,真以為天下士人幾十年的怨氣,只靠十常侍的性命便能紓解嗎?此番若不能殺個血流成河,誰會服氣?而大人呢,本就有些嫌疑之處,天子那個獨夫死了,更要趁機站穩立場才對,如何又犯了糊涂?”
之前帶著一肚子不滿和一肚子底氣過來,準備質問自己女婿一番的趙苞,現在被公孫珣拿洛中局勢兜頭一澆,居然失魂落魄,半日無言以對。
實際上,便是旁邊跟來的太史慈都聽得心驚肉跳,此時滿是為自家這位右將軍感到憂慮……這誅宦的事情可是半點不能猶疑的,不會真的有所牽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