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所言都是實話。”田豐似乎胸有成竹。“行軍后勤確實艱難,道路也遠,但諸位想過沒有,走并州除了出其不意外,還有兩個天大的好處……”
“什么好處?”呂范緊追不舍。
“其一,并州如今混亂無主。前刺史丁原已死,朝廷所任并州牧正是董卓,更兼如今張楊募兵而歸在上黨郡南部自稱太守討董,還有白波匪出西河騷擾河東,二者隔斷交通,讓董卓無法任命官員……”田豐侃侃而談。“換言之,一直到上黨,衛將軍當面沒有真正大敵,而且取并州也無人指摘,別的不說,雁門、太原、上黨這三郡,諸位真的瞧不上嗎?這可是晉地核心三郡!更不要說后面還有河東,還有關中八百里秦川基業。”
呂范與王修對視一眼,默契的沉默以對。
“其二,”田豐繼續言道。“河北這個地方,無論怎么怎么處置,無論從何處起勢,有一個地方和一個事情都是繞不開的,那便是千里太行山……這里面盜匪百萬,光是有名有姓的首領就有二三十處,你們不要想著逼降一個兩個首領就能如何,也不要覺得奪取幾個關隘就可以安穩。而想要真正清理太行山,就只有占據太行山周邊并州三郡、冀州兩郡、幽州一郡,外加河內,四面夾攻,方能真正處置干凈!”
和其他人一樣,公孫珣由衷的點點頭……田豐這話是真的說到點子上了,便是張燕和于毒立即引眾來降,若不能取下這七個郡國,徹底清理,那這個亂世中,太行山就注定如一個洼地一般將戶口吸引過去。
張燕降了有王燕,于毒降了有于糖,紫山賊黑山賊都沒了,肯定還有西柏坡賊和云臺山賊,這跟誰是首領沒關系,跟首領的名號也沒關系,只跟周圍有沒有戰亂、瘟疫、天災有關系。
當然了,公孫珣不知道的是,在另一個時空中,張燕作為太行山共主,被袁紹大規模清剿了數次,卻居然一直熬到官渡之戰后的第五年,曹操幾乎統一北方才正式投降。
“還是不妥。”就在呂范、王修,甚至常林、杜畿等人紛紛頷首之事,卻還是有人突然開口對田豐表示了致意,而這一次,卻居然是審配。
“正南何意啊?”田豐扭頭反問。“我以為走并州討董的好處已經顯而易見了,既能討董,又能擴張,更能鉗制太行山匪,還能避免此時與袁紹等人交戰,陷入不義。”
“我沒有說走并州不好。”審配蹙眉相對。“問題在于,雖說討董大義不可失,洛陽亦不能落人后,可幽冀卻更是我家君候根基所在……走并州,固然可以不用攻擊魏郡,可若是對方反過來背信棄義,攻打幽冀呢?”
“我知道正南的意思。”此時的田豐不急不緩,倒是有了幾分名士風度。“你不就是擔心將軍引兵走并州討董,一路艱難,幽冀局勢有變嗎?”
“正是此意。”審配正色言道。“元皓,你須知道,便是高祖起兵,也有豐邑兵變,雍齒、劉信之禍……”
此言一出,在座之人多又變色,便是一直沒吭聲的公孫范也變得格外嚴肅起來……所謂豐邑兵變,指的是漢高祖起兵后遭遇的第一次大危機,其人引兵出征,后面依仗為根據地的豐邑卻忽然一日易幟。這件事情,史書上寫的是雍齒主導,實際上很可能與漢高祖劉邦的侄子劉信也有關系……卻不好說了,而審配用在此處,儼然是有所指。
“誰為雍齒,誰為劉信?”田豐依舊坦然。“是袁紹、韓馥與公孫瓚嗎?”
“我倒沒說韓馥。”審配起身來到場中對道。“我在邯鄲,也對此人有所知曉,其人懦弱無能,絕沒有進取之能,唯獨袁本初與渤海那位……”
“也不用在意我那位大兄。”這次卻是公孫珣直接出言作答。“他便是再胡來,也不至于反過來攻我吧?而且再說了,渤海往這邊來當面乃是涿郡,涿郡、廣陽、漁陽,本就是我根基,不會輕易動搖的。實在不行讓文典(公孫范字)頂在范陽,他還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