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曾歸鄉,不想仲豫先生已然成此大道,可以引薦給我家君候,必然受重用!”戲忠當即開口。
“我這位族叔,固然有成大道之意,但卻書生本性……”荀攸連連搖頭。“而且他厭惡先靈帝,卻未必厭惡十歲而聰明的天子,來到朝中,也只會安心著書,忠心侍奉少年天子的。再說了,他如今在冀州韓馥處,如何能來?”
“漢家舊恩深入人心嗎?”戲忠一時冷笑。
“說起來,文若也在韓馥處?”鐘繇忽然開口問道。
“然也。”荀攸感嘆道。“幸虧他及時回去,帶走了一半人,否則我們荀氏已經滅族了……不管如何,殺李榷一事,我便要感激衛將軍終身的。”
戲忠與鐘繇也紛紛搖頭。
“你剛才說觀我家君候內韌?”戲忠剛要自斟,忽然又想起什么。“是不是尚未說完?”
“然也。”荀攸懇切答道。“我的意思是,衛將軍的志向我是懂得,而如今天下淪落這個局面,我又如何不愿意見他成此事業,讓天下重回秩序?只是,強硬總比軟弱簡單,仁心總比暴虐為難……以他的鋒利,要鞭笞天下的豪強和世族,我并不擔憂,甚至是隱隱有期待的。但以民為本呢?董卓視百姓為無物,所以說遷都便能遷都成功,而他以民為本,卻被關中三輔兩百萬生民牽扯在關中,焦頭爛額……偏偏亂世之中,總有人投機取巧,踐踏百姓以成事業。既如此,他能忍多久?前日,他說靈帝獨夫,但世間以武力壓天下者,哪個不是獨夫?他立在未央宮前,持刀呵斥天下,難道不是獨夫之舉?無人監制,他會不會有一日也會覺得太累,然后棄了自己的志向,一朝輕易視民為無物呢?”
戲忠欲言又止。
“我并非是苛全責備。”荀攸幽幽嘆道。“其實相對董卓、靈帝,還有天下諸侯,衛將軍能有此番堅持我已經是感慨難名了,而且也愿意勤懇出力,助他廓清天下。所以,又怎么會學那些沽名釣譽之輩,善加重力于其人呢?唯獨你我三人故交,十載相逢,再加上之前獄中無聊,思索太多……今日這才多說了幾句酒話罷了!”
“且為衛將軍壽!”鐘繇長嘆舉杯。
“為衛將軍壽!”荀、戲二人紛紛舉杯。
就在三名潁川舊人飲酒長嘆之時,也在田豐與王允兩名昔日御史臺故交一起敘舊之時,對此多少心里有些清楚的公孫珣卻根本懶得理會,反而早早一個人吃完飯,然后親自執筆寫信,準備向河東的自家母親尋求幫助了……這倒不是他產生了母親依賴癥,而是論及數十萬人的安置,這位一手開創安利號的女中豪杰可能真的是天底下獨一份的專家。
當然了,氣憤自家老娘之前專門來信,把剛剛納的側室夫人‘貂蟬’給叫走,以至于身邊無人作伴,然后故意給自家老娘添麻煩的心思,恐怕也是有的……所以,這信一寫,從自己未央宮前呵斥公卿的英姿,到今日關中千頭萬緒的麻煩,再到剛剛結為生死之交便要在豫州大打出手的曹孫劉苦情大戲,他是一件都沒有少。
寫完之后,開著門的舍外卻已經是暮色極厚,月明星稀了。
“屋外是誰?”公孫珣收起信封,隨口喚人。
“君侯!”于夫羅趕緊閃入,恭謹俯首。
公孫珣瞇眼看了下此人,便直接開口:“按制度,舍外二十人值夜,你是什長不錯,另一個呢?”
“張什長剛剛去小解,正好不在。”于夫羅趕緊回復。